她似乎很喜歡來這裡買書。
在付老闆說話的空檔,李思維翻了衣服口袋,發現裡面的錢不見了,又把肩上的書包口袋找了找,也沒找到。她有些窘迫的裝作忙碌翻找。可一共就那麼幾個口袋,翻來覆去的,都沒找到錢,只有一張公交卡。
付老闆把書往前面了推了推,無所謂地說:「下次來付也可以。」
李思維有些驚訝地看她一眼,還沒對上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又迅斂下眼眸。
老闆是認識她了嗎?她就知道,跟著楚紗過來,比較顯眼。
「謝謝。」她把書收進書包,心跳得很快,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今天放學本來想早點回去看書,卻在走的時候聽見楚紗問朋友要不要去書店,付姐今天會在店裡。書店,想起那個玻璃木框的小門,她心裡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像是在這陰雨天,書店的暖光燈已經打在了身上。
她跟著來了,選了本標價最便宜的書,老闆說是有活動打五折,好像還對她有了印象。
下次來,她要記得把錢帶上。
阿強圍在楚紗的腳步轉了兩圈,很是乖巧地坐在地上沖她喵了一聲,這種場景也只有她能見到。要是裴衣在,阿強但凡到了裴衣鞋邊,都是咬裴衣的鞋帶拉扯,把好好的鞋帶咬得亂七八槽。
裴衣和阿強,好像天生的不對付。
從書店見過的第一面開始,阿強就對她沒有好臉色,一人一貓相愛相殺。
楚紗彎腰在阿強腦袋上摸了摸,她沒什麼要買的,只是來拿教輔資料,剛剛看見李思維沒帶錢的時候本來想去幫付一下,但是付姐讓她下次來了再付,楚紗也就沒過去。
「這個是你的,把裴衣的也帶過去吧。」付老闆拿出兩份書,一本是中國近代史解讀,還有一本是有字典那麼厚的奧數例題集,付老闆看了一眼例題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里滿是對裴衣的憐惜。
好慘。
就是朵花長時間被曬都得焉,何況是人的眼睛看這麼一本書。
看來過不久,可以去進一本學盲文的書給快瞎的裴衣了。
桐花街紅色鐵門外,周丹揚鼓搗著諾基亞,朝著合上的大門拍了張照,附上文字:【任務完成】
幾秒後,紅色鐵門隔壁房子的二樓,因為早上過於匆忙而被忘記帶的手機震了兩下,亮屏,顯示著未讀消息,還有未接電話。
入了春天黑得慢了點,出自習室的時候,外面是暗沉沉的陰天,零星的雨滴打在地面上,濺起微小的水花。
教學樓里66續續有藍白校服的學生開始出來,這些人無一例外,個個神情木訥,有的還在拿著書看,咬著手指對某道題冥思苦想。
「我好累。」方汀垂著手,行屍走肉般的往前邁步。學習沒有擊垮她的身體,只是摧殘了她的靈魂。
裴衣雙眼無神,一臉木然的走在旁邊,她的情況好不到那裡去。一節課一小時,上完一節她要餓瘋了,干吃了鄰座遞來的一包奶粉,和一包板藍根。
學數學耗能量,耗腦力,跟著聽了一節課,腦子裡的各種公式方法將各處塞得滿滿當當,這幾天她晚上做夢都是在寫題,寫不完的題,而且算不出答案。。。。。。
兩個人都沒帶傘,就淋著雨走剛好清醒一下。雨不大,冰涼的小雨滴偶爾才打到臉上,慢慢的肩膀校服處不是有丁點水印。
方汀小聲嘟囔道:「對了,宋雨說讓我看著你不要理文琪。」
她知道宋雨和文琪有矛盾,但是看著裴衣不理誰這種事情好麻煩,她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就乾脆直接說。
裴衣拖著疲憊的身軀往前走,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有氣無力的哦了一聲,直接答應了不要理文琪這句話。
她們之間一直是:朋友的敵人是我的敵人,這種事情還是直接說比較了當,本來也就不認識,不理就不理。
雨有點大了,她們坐到已經關門下班的銀行門口台階上休息。
方汀長嘆一聲,抱怨著說:「我們跟生產隊的驢有區別嗎?」
裴衣手肘撐著膝蓋,扶著一邊臉,雙目無視,說話斷斷續續:「沒有,累成整個鬼樣子,我已經把自己當成畜生了。只想活出個樣子,沒想到活成了祥子。」
她討厭十七歲的,除了沒錢,還有學習。
為了加分累得要死要活,可是不累這一次,又怕分不夠。
除了上課就是寫作業,寫完作業寫試卷,抄抄寫寫去考試,小考完了等大考,這個最青春生活方式就是如此機械化,要是稍不注意,人就要麻木了。
「為了這個競賽的高考加分,我們得累死。」
走了一段路,她還能說話,裴衣已經沒了說話的力氣,在看著前面的一個水坑發呆。兩個人一個手機沒電,一個沒帶手機,天上烏雲密布,雨勢越來越大,好不容易有個行人經過,還是個沒有手機的老人。
方汀家這個時間點,餐廳正是忙的時候,家裡沒人來接。
裴衣睏倦道:「我爸媽去吃酒席了,等他們吃完回家發現我不在,就能來接我了。」
莫名的,裴衣看著大雨和濕漉漉的街道,心裡生出一種熟悉感,好像很久以前到過這個地方,上一世也在這裡避過雨嗎?
不記得了,一場雨而已。
她趴在膝蓋上,闔眼,聽著雨聲以一種奇怪的坐姿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