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忽然一震,随后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他最终摸出几个小小的竹筒,递给楚晋:“这是我在燕陵的郎中令身边现的。”
“我撞到他身边的侍从在烧这些东西,就等他们走后去捡回了几个完好的。”徐允神色凝重,“我看过了,里面是寒山纸,他们应该是通过信鸽来通讯。”
楚晋将竹筒里的纸抽出来,扫了一眼。
下一秒,他的手忽然顿住了,凝滞在半空中。
徐允看着那被他捏在手里、已然变形的竹筒,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世子?”
他无法描述楚晋此刻的神情,哪怕刚刚才在萧琢手下险之又险地过了关,那种生死处境下,他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徐允踮了踮脚,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内容会让对方脸色变得这么难看。寒山纸遇火显字,此后字迹再不会消失,所以这些已经被查看过的字条上还能看到当时的字迹。
他看了一眼,只见这张字条上写的是楚晋在褐山书院的动向。
还没来得及看仔细点,楚晋忽然一伸手,面沉如水:“都给我。”
徐允一愣,手忙脚乱地把手里的竹筒都递给他。
楚晋一个一个地接过,一张一张地看去,近乎烦躁,仿佛在反反复复确认着什么。徐允开始还一头雾水,后来忽然猛地反应过来
他是在辨认那些笔迹。
那些字迹清雅端秀,一看就是十几年的笔力,极其考验人。
笔迹、笔迹……如果连一个人的笔迹都能认得出来,那一定是很熟悉的人。
徐允不说话了。
他眼前掠过一点晶莹,随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白色的雪花充斥了视野。
湘京在胥方以南千里,雪季来得总是要晚些。
徐允又看了一眼楚晋。他已经披了满身银粟,站在茫茫天地间,一动也不动,浑然似一个雪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眨了一下眼睫,苍白的雪花被这轻微的颤抖震落,缓缓飘了下来。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寒山纸也应声而落。
“徐允。”他的声音已然归于平静,像是空寂的山谷,“做寒山纸,需要什么材料?”
徐允冷不防被点到,想了想:“好像是磷灰、宣草,还有什么……照……照什么清?”
楚晋道:“照夜清。”
“对,”徐允点头,“就是萤火虫。”
楚晋道:“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去查。”
他顿了顿,在这须臾,又低头笑了下,又轻又冷,几乎如这场雪一样:“……究竟是什么药,会用到照夜清?”
徐允听着这有些奇怪的要求,犹豫片刻,又问:“世子,那我们明日还回胥方吗?”
这次入京实在是险象迭生,按理说休整几天才是最好的选择,他不明白楚晋为什么执意要赶回去。
楚晋看着满目风雪,良久,缓缓道:“回。”
雪花落到他的间,将浓黑的染得斑驳。
这是湘京城的一场初雪。
*
除夕那日,褐山下了场大雪。
书院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齐钰穿着他的新服,一大清早起来就挨家挨户地敲门,每人塞了一堆压岁钱,连言官也有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