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奉年推开环绕在身旁的凤字营战士,一手紧按胸口,目光如炬,直视秦长安。
他对秦长安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虽感愤慨,但并不愚钝。从被震飞的那一刻起,徐奉年便已洞察到秦长安绝非等闲之辈,即便对方只是少年。凤字营固然战斗力出众,但要对抗一个实力深不可测的武道高手,还是显得力有未逮。
徐奉年用力呼出一口气,沉声质问:“你这是决心要与本世子为敌了?”
秦长安反唇相讥:“怎么,不打算把你父亲徐骁和整个北凉也拉入这场争斗?与你为敌?徐奉年,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还不配我如此对待!”
“放肆!”一名被泥土半掩的凤字营校尉厉声呵斥,“再敢口出狂言,休怪北凉铁骑踏平武当山!”
秦长安眼神骤寒,不一言,直接将绣冬剑掷出,剑尖直指校尉咽喉。
难道他此行只是为了虚张声势、说些狠话?若连杀人都不敢,他还不如在藏书阁读到老死!
绣冬剑势如破竹,却在即将穿透校尉咽喉之际,被一只无形的手握住剑柄,以一种奇异的角度化解了剑势,校尉侥幸逃生。
秦长安冷笑:“本事见长嘛,不再只是沉迷于禁书了。”
出手阻拦的正是洪洗象。
洪洗象苦笑,将绣冬剑交还徐奉年,随即奔至秦长安身边,龇牙咧嘴道:“小师兄,他们都是为北凉流过血的战士,教训一下即可,切不可闹出人命啊!”
若非看出秦长安那一击实为致命,洪洗象也不会插手。
“小师兄,你打了也骂了,气该消了吧。不如这样,我们进去喝杯茶,歇息片刻,好好谈谈如何?”洪洗象打着圆场,拽着秦长安向小茅屋走去,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偷偷向徐奉年招手,示意他一同进入。
徐奉年咬咬牙,深知在秦长安面前讨不了好处,收好绣冬剑,跟了上去。
秦长安任由洪洗象半推半抱地将他引入院内,斜眼瞥他:“瞧你这点出息,就这么想做徐奉年的姐夫?”
往事追溯至一年前,北凉王府以徐骁为,正值青春年华的大女儿徐脂虎,以及才华横溢、名声渐显的二女儿徐渭熊,还有徐奉年和徐龙象一同登山。
洪洗象正是那时结识了徐脂虎。
第二次相遇,是在徐脂虎即将远嫁江南之时,小莲花峰的龟驼碑旁,她见到洪洗象,笑问:“嘿,小道士,山上多无聊,不如你嫁给我,多有趣。”
洪洗象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自此之后,洪洗象每日必算。
算此生能否下山,确切地说,是何时能骑鹤南下江南。
秦长安一语道破,洪洗象不以为意,坦然道:“能否当上还两说,但小师兄你不可真将世子殿下杀害。”
想了想,他又补充:“至少在我算出能下山之前别动手。”
秦长安一掌拍在洪洗象后脑勺,尽管年纪稍小,语气却不善:“若非你补了后一句,我定将你和徐奉年一起埋了,免得给武当丢脸!”
洪洗象嘿嘿一笑,回头望了眼站在院门口的徐奉年,轻声道:“小师兄就当卖我个人情,与世子殿下好好谈谈。”
“实在谈不拢,再动手也不迟。”
秦长安瞥了眼洪洗象,叹气道:“早知你会这么说,若你平日少花些心思在禁书上,大师兄也不至于答应这种荒唐事!”
王重楼将大黄庭赠予徐奉年,一是为武当考虑,二来也是给洪洗象施压,让他别总想着偷懒。
洪洗象偷懒的想法很简单,他知道师父陈英凝临终前吩咐,要他与秦长安共同承担武道与天道的重任。
而洪洗象对秦长安极为敬仰,认为秦长安一人足以肩负武道与天道,无需他的参与。
因此,洪洗象在武当多年,总是显得懵懂随意,仿佛尚未开窍,实则是不愿开窍,图个清闲。
洪洗象挠头道:“但我真心觉得有小师兄就足够了,我这辈子在山上读书、骑牛就很满足。”
秦长安微笑:“怎么,现在不想下山去江南了?”
洪洗象嬉笑道:“即便真的算不出下山的日子,有小师兄在,不一样能带我下山?”
秦长安大笑,边笑边拍了拍洪洗象的肩:“这话听着舒坦,那我就给徐奉年一个机会。”
“但洗象,别忘了师父那句‘武当当兴五百年’,靠的是你我,而非徐奉年!”
洪洗象默默点头,心领神会秦长安的暗示。如果秦长安继续在藏书阁闭关不出,一切自然无妨,但他既然出关,并且直接跨入了大天象境界,武当的复兴似乎已成定局。如此一来,武当山无需过分依赖北凉,秦长安所求的是武当真正的繁荣,而非如其宿敌龙虎山那般,借助离阳赵室的势力争夺道教圣地之名。
若非“大黄庭”一事横生枝节,秦长安或许能与北凉相安无事,但徐奉年既然亲自登门,这一场纠葛便不得不有个了结。洪洗象轻敲额头,感到一阵头痛,秦长安与徐奉年都是性情中人,一言不合便可能动武,但无论是为了武当还是北凉,总有一方需要退一步。
徐奉年步入院中,见洪洗象招手,略作迟疑后靠近,却未坐下。他直视秦长安,沉声问道:“你的目的究竟何在?”秦长安意味深长地瞥了徐奉年一眼,反问道:“我方才所言,还不够清楚吗?”
徐奉年咬紧牙关,反驳道:“‘大黄庭’是王重楼亲口答应的,也是我师父多年筹谋,你说不行就不行,这算什么道理!”秦长安放声大笑:“真没想到北凉世子竟也会讲道理,那好吧,我们就来好好论一论。”
笑声戛然而止,秦长安面容冷峻:“先,‘大黄庭’是我大师兄苦修数十载方得,即便是按照你体内气穴修炼而成,又能如何?徐奉年,你一句话就想取走它?看看你现在这副废物样,即便给了你,你又能承受得起‘大黄庭’的全部吗?”
他伸出第二根手指:“你师父李仪山确实与武当有约,但这约定中并未包括牺牲我大师兄的寿命!一旦‘大黄庭’落入你手,我大师兄将失去大半寿元!李仪山的面子何其之大,只凭一句北凉能保武当兴盛,就值得我大师兄舍命相赠?”
“最后,武当有我,有洪洗象,兴盛自在其中,根本不需要北凉多此一举!”秦长安直视徐奉年,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要讲道理,难道为了你的脱胎换骨,我大师兄就得拱手让出‘大黄庭’,这便是你所谓的道理?”
徐奉年被秦长安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双手紧握绣冬刀鞘,这还是他次被噎得无法反驳。秦长安深吸一口气,若非洪洗象在侧,他早已不愿多费唇舌,一掌拍过去,对方能活下来算他命硬,死了也只能怪自己倒霉!
徐奉年沉默良久,终缓缓开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同意?”秦长安闻言仰天大笑,戏谑地望着徐奉年:“很简单,你死了,我自然就同意了。”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力量再次将徐奉年击飞,他穿过院门仍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