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与暴雨,梁鸠在雨中急奔。
他觉得自己跑得快要断气了,身为太平门梁家的子弟,以轻功闻名江湖的太平门梁家子弟,从来便没有跑得这般狼狈过。
陡然间,一道闪电,一道白色的闪电,在夜幕中划了开来,大地仿佛亮了一亮,梁鸠在这瞬间的光明中看到了前方一座房子。
以他的经验判断,这座房子,不是客栈就是食肆酒家。蓦然,肚子好像咕咕作起了响,不单是自己的肚子,还有自己背上女童的肚子。
那是一个七八岁的稚龄女童。
梁鸠摸了一摸自己腰间的肋骨,还在隐隐作痛。想起那个伤了自己的人,他仍是心有余悸。
然而随即,梁鸠笑了,不管那个人是谁,他终究是没有追上自己。毕竟自己的轻功就算在太平门,也算得上出类拔萃。
想到这儿,梁鸠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背上的女童,道:“我们到前面去吃饭,你老实一点,乖乖地不要吵不要闹,我可以考虑也给你一点东西吃。你也很饿了吧?”
女童瑟瑟抖。
是太冷?还是太害怕?
梁鸠犹不放心,两指一点,点上了女童的哑穴。大雨未停,梁鸠背着女童走到了前方那座房子前,是一座客栈,横匾上四个大字,走近了已看得很清楚:
——“尽日从容。”
梁鸠推开了那扇大门,冷飕飕的风登时吹进了客栈,原本打着瞌睡的店掌柜和店小二一齐惊醒,不由双双打了个寒颤。
“有客人来了啊。”店掌柜打了个呵欠,指着店小二道,“你去招呼。”
店小二只有大步快跑到门前,关上门,一边道:“客官里边请,打尖还是住店?要不我先给你打盆热水洗个澡?”
“一只烧鸭,一壶滚酒。”
梁鸠把女童从背上放了下来,和她一起坐到桌前,四下里一打量。客栈坐落在郊外道上,又值雨夜,客人自然不多,除了梁鸠和小女孩,也只有一桌五个客人而已。
角落里,一个白衣青年和四个小男孩。
梁鸠毫不在意。酒很快上好,是店掌柜亲自端上来的。那店掌柜是个老头子,待客一点也不热情,上了酒便转身又去趴在桌子上睡觉。酒很香,特别地香,梁鸠从未喝过这般香的酒,他一口气便喝了半壶。这时店小二也将烧鸭端了上来,梁鸠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身子渐渐暖起来。待吃得饱了,他才撕下两块烧鸭肉,随手一扔,扔给了那女童。只见那女童泪眼婆娑,咽了好几下口水,最终还是忍不住饥饿,拿起放进了嘴里。
一整只烧鸭没一会儿就只剩下一堆骨头。
梁鸠站起身,放下一串钱,道了声:“小二,结账。”
店小二惊了一跳,道:“客官,外面的雨还没停呢,住一晚再走吧?”
梁鸠道:“有伞吗?”
店小二道:“有。但是这么大雨,客官你——”
梁鸠打断他的话,道:“别废话!伞多少钱?拿来!”
店小二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取了伞。梁鸠付过钱,接伞,拉起女童,转身便欲跨出客栈。
轰隆一声,又是惊雷大响,斗然之间,梁鸠猛觉四道闪电向他袭来。他大吃一惊,后退两步,判官笔出手,定睛一看。
不是闪电。
是人。
四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穿着不同颜色的衣服,三人佩剑,一人佩刀,都是一样的天真可爱,笑嘻嘻地拦在梁鸠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啊。梁鸠心中惊疑不定,叱道:“小孩子家家,去一边玩儿,别挡我的路!”
只听一个孩子笑道:“可我们想和她一起玩。”
他指着梁鸠身边的女童。
另一个孩子也笑道:“外面这么大雨,干嘛急着赶路?让我们和她玩一玩,好不好?她可真乖,淋这么大雨,也不说一句话,要是我早就哭出来来了。”
梁鸠摇头笑道:“小女天生就乖巧。不过我和小女家中有事,所以才急着要走。”
第三个孩子张大嘴巴,故作惊叹道:“她是你女儿啊?我看她浑身是水,你进店后也不替她擦一擦,关心她几句,还以为——”
最后一个孩子笑接道:“还以为她是你仇人的女儿呢,真是没想到……”
语音一顿,倏地解下腰间的刀。
因为他看见梁鸠一只手抓紧女童的手,另一只手握住判官笔不松,向他刺来。
梁鸠知道,这几个孩子能说出这些话,便不是普通的孩子。
先下手为强!
那孩子应变迅,举刀一格。梁鸠的判官笔在刀刃边一滑,攻势不停,那孩子一怔,立刻现梁鸠抓着女童,整个身子也疾驰向前。
梁鸠的真正目的是要破门而出。
大门破开。
雷声响,闪电现。
身前有闪电。
身后有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