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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第1页）

他心知林蔷姐妹调教桑桑的事不能被姜献知道，和卫妈妈默契的同时隐瞒口风，只声称是自己见色起意，托卫妈妈扣了桑桑在府，和王妃姐妹无关。

否则此事牵扯林氏将更麻烦。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承王目光涣散，喃喃道：“母断臂之仇，夺位之仇，刑鞭之仇，必报！”

……

垂帘之后，年青的天子身影朦胧高大，银辉净袍，广袖拂华，周身并无血腥之气，萦绕着温寂的山檀气息。

他修长冷白的大手捧着花瓣状的粉玉碗，用银匙盛起汤药，等晾凉了方小口喂到桑桑唇边，待褐色的药汁渗入她唇瓣中，才又喂起下一勺。

桑桑睡着，烧虽退了，人仍昏迷不醒，太医称是过于疲惫，被那离魂散和颤声娇，伤了神，又隐隐提及房事节制一事，哪怕她苏醒后半个月内也不宜行房，恐伤元气。

怕她呛着，少少的半碗药也要喂一炷香的时辰。

许是服用了温热的补药，桑桑沉睡的脸颊浮现出几分血色。

她睡得极香，又或许是晕的半点意识都无，乖乖蜷在锦被里慢慢的呼气、吸气，两只白皙秀致的手交迭放在枕边。

他喂完了药，垂眸瞧见她睡觉的样子莫名觉得有趣，将手指放进她两只手的手掌里，她居然轻轻合起手包裹住了他的指尖。

柔顺乌黑的长发散在脑后，睡得恬淡安宁，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角，尝到一丝药的苦味，姜献回味着，头回觉得药这种东西也会回甘。

初尝苦，沾上她的气味就甘甜了。

“南卿久等。”

皇帝从里间出来，珠帘轻晃，遮住床幔御榻中有意掩藏的娇美身影，他随意入座，抬手示意南少溪不必拘束，“春汛一事可有结果？”

“正要向陛下回禀，目前水道疏通已毕，两侧灾民业已安置，关隘可通，陛下再休息一二日即可启程前往泰山。”南少溪说着，忽听到里间传来女子梦呓嘤咛，极短极轻的一声，待他回过神已听不见了，他微微愣了愣，明知不能也不可以去看，心头却莫名生出想撩开珠帘看一眼的冲动。

实则那声音太过模糊，连音色都听不出，他却平白觉得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心弦一动。

察觉南少溪的失态，皇帝不动声色屈指点了点书案，神色从容，“南卿见笑，此是朕新得美人，她病了，怕她福薄，朕想着姑且把她放在身旁养着，省的旁人一个不经心养坏了她。”

语气中的宠溺，清晰可闻，不加掩饰。

南少溪回程路上就听闻皇帝新得美人的事，听说是巴州郡下一个农家女，生得天姿国色，叫人连夜送进宫侍了枕席，颇为得宠，承宠第二日就闹着要回乡里，皇帝竟也不怒，亲自把人接了回来。

外头风声四起，都抢破了头想瞧瞧这位美人什么模样，能继当年玉芙夫人之后得到天子独一份的疼宠。

南少溪其实不是没有怀疑过。

皇帝好洁，从不允准床榻之上出现任何侍姬，怎的忽然改了性子，旁人连夜送上床榻的女子竟也临幸了。

可想到皇帝不久前答应太后要选秀的事，南少溪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了，陛下年逾廿五，先帝这个年纪膝下都有近十位皇子了，陛下连后宫都如同虚设，兴许也是想开了，履行开枝散叶之职也未可知。

毕竟，夫人都过世三年了。

南少溪又一并回禀了几件途中见闻，便先行告退，他转身退出宫殿，一向淡漠古板的心中，今日不知为何骤起涟漪，十分想看看那女子的模样。

他下意识的回过头，恰好撞见皇帝撩起珠帘走入内殿，披在他臂弯上的成串珠帘尚未全部散落，撑开一片小小的，清晰的空间。

透过那里，南少溪隐约瞧见御榻枕边垂着一双小巧细嫩的手腕，像极了曾搭在他背上喊着哥哥驱使他寻找贝壳的那一双。

嘉穗。

他心底忽然浮现出这个久违的小妹妹的名讳，心头泛起针扎般细密的疼痛，闷的连呼吸都难。

不容他细看，珠帘完全垂落下来。

天子握住了那双手腕，连同手腕娇柔病弱的主人一起，揽入怀中。

桑桑迷迷糊糊间，醒过来三四趟。

每一回都是略睁眼片刻，就又昏了过去。

时而是夜里，时而是白日，她做着自己都厘不清的梦，隐约察觉被人移出宫殿，送上了马车。

帝王的乘辇宽敞华丽，她被藏在其中，听见窗外传来行路的车马脚步声，有很多人。

这队伍似乎很长，行经许多城池，起初男人的体温常常贴着她，后来慢慢变得少了，似乎是为了赶路，他在骑马。

夜里他走进马车时，身上的甲胄还沾着微凉寒气，常把弱不禁风的桑桑冻得蜷在被子里咳嗽，渐渐的为了她养病，他就来的少了。

队伍一直在行进，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桑桑隐约听到有人轻叹，“总算是到了。”

到哪里了？

桑桑也不知道。

她只觉得头很重，眼皮也费劲的睁不开，一个个宫人鱼贯而入服侍她更衣喂药，这天夜里，那缕消失已久的寒气终于又回来了。

“还是不曾醒？”男人熟悉低沉的声音。

宫人小心翼翼的回答：“太医说就这两日了。”

之后便是无尽的沉默。

再睁眼时，天光大盛。

桑桑慢慢的从被中爬起，懵懂瞧着眼前的一切，睡得太久，浑身的骨头都似绵酥了，半点劲使不上来，她伸出手，想挡一挡那窗外刺眼的光芒，看看她究竟身处何地——就听见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