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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她就坐起来,想要关掉灯。
“不是……”李安忽然拦住她的手,“谁说我没生气。”
徐清旖轻笑出声,收回手往被子里缩了缩,靠在他的肩上,“那你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李安不说话,她继续说:“你在生气沈翌对不对?”
“他喜欢你。”李安的声音顿了顿,“他看你的眼神就是在说喜欢你。”
“那是因为我们关系很好,我和他认识很多年了,所以很亲近。”
“旖!你不知道!”他很生气地说:“我是一个男人,我当然看得出来他喜欢谁,你太笨了,看不明白。”
“好,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你们别再联系了好不好?”李安捏她的手指。
“我们本来也没有联系了啊。”
“不行,你答应我。”李安说:“我因为你放弃了我的家庭,我只有你了。”
徐清旖想起来李安和英国的家那些糟糕的关系,“好,我答应你,不联系了。”
他们之间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种关系,沈翌根本联系不上徐清旖。
香港的发展日新月异,普天同庆的1997年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那时候的他在遥远的欧洲,望着窗外的夜色沉沉,根本无从知道前路在哪里。
与徐清旖没有联系的这两年里,沈翌迷上了竞速摩托。在空旷的赛车场里,戴着头盔肆意驰骋,耳边只有猎猎的风声和可以让他的心静下来的发动机的声音的时候,才会心满意足地感觉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也会有熟识的朋友给他介绍女友,或是年轻的女孩害羞地递上自己的联系方式,他只会摇着头拒绝。关系好的朋友都劝他不要死脑筋,沈翌舔舔唇,其实不是放不下,只是习惯了一个人。
他从伦敦调回香港的第三个月,将这边的一切安顿好之后,回了一趟南城把爷爷接过来一起住。
爷爷年岁已高,一个人待在家里他根本无法安心。
沈爷爷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这些年和自己的孙子确实很少见面,于是跟着他一起去了香港。
为了照顾他,沈翌白天找了保姆负责爷爷的生活,等到自己晚上回家,所有的事情都要亲力亲为。
今年五月初,爷爷忽然病发进入医院。病房里的白炽灯很亮,衬得沈爷爷的皮肤更加苍白。他戴着透明的氧气面罩,微微皱着眉毛昏睡,很痛苦的样子。
医生过来叫沈翌去办公室,于是这里只剩下临时请来的护工帮忙照看。
在办公室里,经验丰富的中年医生指着CT照对他说:“情况并不乐观。”
沈翌恍惚着回到病房,爷爷已经转醒,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向他招手,“小翌,你坐过来。”
等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爷爷问他:“我是不是时间不多了?”
他张了张嘴,紧了紧被握住的手,眼泪从脸颊上落下来,一滴掉在白色的床单上,“您别乱说,医生告诉我,您的身体很好,可以活到一百岁。”
“哎,你这孩子。”爷爷还在笑,说话间呼出的白气覆在氧气面罩的内侧,模糊了一片,“我从小就教导你,人要说真话,你怎么还骗人呢?”
“爷爷……”他埋着头终于忍不住哭出声,只有在爷爷面前的时候,沈翌才不用努力做大人,他可以永远是小孩。
“傻孩子。”沈爷爷的眼睛也亮晶晶的,他的儿媳在生下沈翌那年难产去世,唯一的儿子也在之后的几年间不幸罹难。
他和年幼的孙子相依为命,这些年他总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孩子,小翌懂事得早,人又聪明,不过他年纪大了,也赚不到钱。
沈翌高考的那一年,那个学校的教导主任来家里找他,他希望自己劝劝孩子,把保送的名额让给那个所谓的局长的孩子。
他根本不可能劝,这些都是沈翌自己努力争取来的。于是他生气地将人送走,回了家自己坐在床上,又气自己没用。
教导主任说的名额下来的那一天,沈翌回来得很晚。
他在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等了他好久,回来时沈翌站在门口,眼睛甚至还没有消肿就已经开口道歉。
他说:“对不起,爷爷,我回来晚了。”
小翌从来不会和他讲烦心事,即使是一个人红着眼眶回家,坐在餐桌上很委屈地吃鱼的时候,也还会抬起脑袋挤出笑容对他说:“爷爷,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鱼吧。”
沈爷爷想起来这些往事,用手一遍一遍地抚摸沈翌的后脑勺,已经沙哑的嗓子发出声音,“小翌,你还记得奶奶吗?”
手边的脑袋摇了摇,没有发出声音。
“可惜她还没见过你就走了,她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子。”
他已经八十多岁,谈及自己的妻子,眼泪顺着眼角流至耳边,“如果她还在就好了。”
“如果她还在的话,这个世界上就会更多一个人爱你了。”
风雨至
沈翌几乎住在了医院,他在爷爷的病房搭了一张办公桌画工图。单人病房的环境很好,夜晚他就睡在陪护床上,或者偶尔也在旁边的软沙发上休息。
爷爷的情况好似在好转,现在已经能取下面罩,偶尔沈翌还能用轮椅推着他去楼下的花园散步。
医生来查房时会笑着对老人家说恢复得不错,继续保持这种心态。
然后又单独将沈翌叫出去,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差不多就在这几个月。
沈翌的眼睛熬得通红,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您不是说他最近精神很好吗?”
医生扶了扶眼镜,还是不忍心地告诉他:“老人年纪大了,他的心脏比我们正常人大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