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也不做一般女儿家的娇羞状,大大方方的一笑:“在下姓郑。”
“哦,原来是荥阳郡公之女,郑姑娘。久仰久仰。”歆儿遂转过头对那云儿说道:“姑娘出身世家,定是此间高手。”
那云儿虽低着头却犟道:“便是世家的姑娘也未必懂这些东西,我们送到各府里的也不过就是这些。”
涵因看了看这主仆两个一问一答,才知道是自己刚才的话被她们听到。
“云儿不得无礼。”歆儿轻斥了那丫头一声,对涵因笑道:“丫头无状,是歆儿管教不力,让姑娘见笑了。”
“好说。”涵因心里在笑这两个丫头还跟以前似的争强好胜,在这里一唱一和想要找机会抢白她。
果然,歆儿随即说道:“姑娘说鄙店的货品是大众货色,不知有何见教?不如指点一二,让我们长长见识。”
涵因笑笑:“胭脂虽然是拧出来的花汁子兑的,但是细看颜色并不均匀,香味也不醇厚,可见是批量制的,大约花瓣只经过粗筛,没经过细选,一些枯花败蕊也掺和了进去,兑的时候,搅拌并不充分,因此有浓有淡,色泽和香气都不均匀。簪子饰也一样,虽然做得别致精巧,但细看零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拼成了不同的样式,反而不像老银楼里师傅一气打出来的,虽是款式不多,样子也有些俗气,细细看来每个却都有不同。这些东西虽说比市面上的要强些,到底还是大众货色。”
缀锦阁是她上一世的家底,她靠这个店赚了钱,才有了资本组织自己的人手。开始几年,从产品到经营都是她一手打理的。一楼的东西都是她的作坊用流水线的方式批量制作的,用料好,做工精细,成本低,价格却比市面常见的货翻三到五倍,质量也好不少,但这算不上什么高级货。拿到这二楼观瞧的才是真正的奢饰品。
歆儿拍手道:“果然是行家,云儿,这回你可服了?”
云儿正襟大礼下拜:“姑娘高才,请原谅云儿无状。”
“不敢当,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涵因笑道。
歆儿却突然抬起头来,向滚水内投茶的手也停了下来:“姑娘如何得知这个词?”
涵因心里一惊,忽的想起来,“班门弄斧”这个词在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没出现,她做长公主的时候,无意间说了这个词,还让一众手下夸奖了好久,说是神来之笔,形容的贴切。至今,这个词还并未流行开来呢。
她脑子一转随即答道:“这是我尚在年幼之时,父亲教的。”
歆儿才想到长公主和郑伦的交情,许是在郑伦面前也这么说过,于是忙笑道:“原来是令尊。”
皓轩听如此说,也抚掌道:“果然妙极,姑父大才。不知杨姑娘如何得知这个词,我今天倒是头一回听此说法。”
“哦,也是无意中听到的,却记不确切了,因此才问姑娘出处。”歆儿已经调整了表情,又恢复了那种从容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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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个人便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歆儿煮茶。歆儿煮出的茶和其人其屋一般,有一股清苦味道,给人以返璞归真之感。
皓轩问道:“听小二说,上这二楼须得望族、名家、妙人,三个条件,而名不副实者则不再邀请。敢问姑娘,贵处如何断定是否名副其实?男子之才好判断,而有些家里则并不教习女子诗书,那么这些女子岂不是要被姑娘拒之门外。”
“公子这就偏颇了,鄙店所说的才,并非是单指诗词歌赋。文人之才虽在于此,而武者之才在于武术,商人之才在于经营,至于妇人之才,不仅有德容言功,还有理家、教子,此皆为世间之才也。鄙店所售之物虽不是奇珍异宝,但也是难得之物,开设这二楼只希望寻得好主人,物尽其用。譬如公子,若是购置文房四宝、古籍珍本,鄙店自会奉上,但若是购买刀剑斧钺,鄙店不敬则要试探公子的武艺了。再譬如姑娘,若是姑娘行止粗陋,便是满头珠翠,富贵滔天,此间也是恕不接待的。只是没想到姑娘不仅气度高华,见识也如此不凡,二位真是让鄙店蓬荜生辉。”
涵因笑着饮了一口茶。用欣赏的目光看着歆儿,半年多未见,这个丫头奉迎之辞更是不着痕迹、滴水不漏了。
皓轩很是受用,连连谦虚:“不敢当,姑娘谬赞了。倒是姑娘的经营之道,让在下耳目一新。”
“这哪是小女子的经营之道,都是主人所授。小女子不过得一点皮毛而已。”
“哦,想必你家主人定是非凡之人,不知在下可否有幸一见?”皓轩兴致颇高。
歆儿面露哀痛之色:“我家主人已经去世了,主人生前待奴家如亲女一般,故奴家立志为主人守丧三年,只是这产业乃主人一生心血,不能轻易交付他人,故身着白衣待客,未免不恭,请公子、姑娘见谅。”说罢再拜。
皓轩忙说:“姑娘请起,姑娘之忠义大节,真是让在下佩服之至,又岂有怪罪之理。姑娘若不嫌弃,在下愿和姑娘以友相待。”
“奴家不过是商贾女子,承蒙公子、姑娘高眼相看。小女子荣幸之至。”说着拍了拍手。“一点薄礼,聊表心意,公子、姑娘莫嫌弃。”
云儿便出去,不到一刻便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一小两个紫檀木雕花盒子,并排放在皓轩和涵因之前。皓轩前的是一方砚,而涵因前的则是一只银质小盒。皓轩拿起那砚台细看,砚体青灰色,微带紫蓝色,中间有一块如团絮一般的白色石质,如受冻鱼脑,周围则有一些紫中带赤的团片。石质细腻而幼滑,致密而坚实,上雕梅花,用手指轻敲,无铿锵之音。
皓轩立刻正坐,叹道:“竟是老坑鱼脑冻端砚,还带着胭脂火捺,此乃砚中极品。在下得此一观,今日已不虚此行。”
涵因也打开那小银盒,凑到鼻子前嗅了一嗅,说道:“这瑞麟香竟比宫中的贡品还精纯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