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时却坐在御书房中,脑中掠过那道侧影,绛红色越罗叠层齐胸石榴裙,素纱中单,象牙白底织金牡丹袔子,外罩烟色蝶恋花缂丝大袖,鹅黄印妃色缠枝牡丹轻纱披帛,让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一个弱女子面对那样的情况,却始终保持着高贵优,从容不迫的姿态,仿佛她并不是个奴婢,而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就像姐姐……是的,就像姐姐,那样的气势竟和长公主一模一样,皇帝的心蓦地一沉,怎么可能,姐姐已经死了……他回来的时候,她的尸体依然倒在那里,面容安详,脸上挂着他再熟悉不过的笑容,眼睛闭着,仿佛随时会挣开,唤着这他的小名,欢迎他回家……他还亲手拭掉了留在她眼角的那颗泪珠。
是的,姐姐已经死了,不可能再回来了,就算回来自己还会这样做!他在心里大喊:是的,我从来没有后悔杀掉她,从来……
那个女孩子是谁,可惜她的脸被花木挡住了,自己到跟前的时候,她又低着头,等处理完了这些事情,她竟消失了,难道是自己做得一场梦吗?皇帝想到这里,呼吸骤然粗重,想找到她的愿望更强烈了。
他抬起头,见刘公公正在一边候着。问道:“打听出来了吗?”
“查问了在场的奴婢,都说赶过去的时候正好皇上出现,大家都低头跪着,不敢乱看,故而并没有看清楚长什么样子。”刘公公皱皱眉头暗骂这些人狡猾,那人身份不明,没准就牵扯到哪宫的娘娘,任谁都推得一干二净。
见皇上眉头紧皱,显然是极其不满,忙说:“但据皇上说的衣服样式,已经问了尚衣局,恐怕并不是宫装。”
“哦?”皇上挑了挑眉毛:“那是什么人?”
“那天进宫的外命妇,只有给贤妃娘娘贺寿的靖国夫人及府里的姑娘们。”
“崔濯不就有三个女儿吗?我都见过,肯定不是。”
“也不全是,还有靖国公的两个外甥女,郑氏和王氏。听见过的宫人说,这二位姑娘和崔家三姑娘穿的同一样子的衣服,形容出来倒是和皇上看到的一样。另两个是秘书丞崔澄的庶女,年岁还小。”
皇上点点头,说道:“那必然是其中之一了。”
“查问过崔娘娘的宫人,说郑姑娘一直呆在崔娘娘宫里陪娘娘说话,王姑娘去给淑妃娘娘请安了。王姑娘到淑妃那里不久,淑妃就被皇后娘娘叫去了,淑妃就让王姑娘去御花园逛逛,后来皇后娘娘传寿王,却四处找不见,跟着王姑娘的宫人也被叫去寻找。想必……呃,不好直接查问两位姑娘,因此这也是猜测。”
刘公公看皇上脸色转好,也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要不,让皇后娘娘褒奖其直言进谏,这样就方便直接查问了”
“不必了。那样动静太大。孩子们的事已经闹的满朝议论了,再来这一出,某些人又该不安分了,再说也只有他家了。”皇上摇摇头,看着桌上放着的累丝金簪,在那簪子的里侧,赫然打着“三槐堂”三个小字。天下人都知道这便是太原王氏的堂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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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自打回宫之后,一直觉得身上不爽利,做什么都懒懒的,但一大家子事情都等着她分派,也只好强打着精神理事。结果竟病得起不了身。
老太太亲自去探望自己的儿媳,见大太太脸色蜡黄,瘦了小半圈,还要强撑着起来,忙按了回去:“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好好歇着。”
“媳妇不孝,不能伺候老太太身边。”
“什么话,别人听了,还以为我苛待自己媳妇呢。”转头问了大太太的贴身丫头红纹:“怎么样?”
“这两日总是吃不下东西,今天早上喝了小半碗粥,又都吐了。”红纹忧心忡忡的说。
“太医怎么说?”
“只说思虑过度,脾气郁结,导致心血耗损。已经开了药。”红纹答道。
“叫厨房备些红枣山药糕,最是益脾安神的,也容易克化。”
红纹应了,叫小丫头给厨房传话。
老太太挥手让丫鬟婆子都退下,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我就说你心思太重,儿孙自有儿孙福,就凭他们去罢。”
大太太听老太太如此说,便知道老太太已经了解整个事情了。这位老太君当年也是极有手段的,要不然以老国公那出了名的风流性情,怎么会只有一个庶女。自她嫁过来,老太太虽然把府中的大权交给了她,但没有一件事能瞒过她的眼睛的。只是她少有插手罢了。
她面露惭色,眼圈一红,说道:“媳妇无能,让老太太操心了。”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我也是母亲,怎么能不了解你的心思。他们男人想的都是国事家业,我们女人却要护着自己的孩子。王家那边自有我来处理,你且安心养病,府里的事情就暂时先交给你妯娌吧。等你好了再接回来。”
大太太虽心有不甘,无奈这一次病得沉重,自己也害了怕,只得点头答应,说道:“我正想叫妹妹过来商量呢,只有一件,徵儿和涵因也不小了,该学着理家了,虽是不姓崔,到底也不能在咱们家耽误了。皓宁也将满十三了,还是一味憨玩,我想好歹让她收收性子。”
“是该如此。你想得很周全。就这样吧,叫她们三个跟着二儿媳妇理事。”老太太一听她把王徵放在前面,神色也松了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