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的莼菜沉在底下,拿筷子小心夹起,细嫩的菜牙瞬间滑入口中,藕带清脆,一粥一菜,苏眠雪逐渐归于平静,轻烟消走不安的躁乱。
……
次日清晨,天色还未亮,罗风已经到了酒楼。
推开门,轻手轻脚摸进厨房,点上灯,拿过写了食谱的手稿,一页页翻阅,停在某一页上,从怀里摸出一个本子,照着上面一个个改正。
良久,一声鸡鸣拉响了黎明,天光大亮,外边传来阵阵脚步声,他将本子放回衣服里的暗袋中,拿过一张宣纸在上面涂画。
高胜和琳娘家住得不远,每日都是大早便来到酒楼里,见到罗风也不见怪,他钻研于厨艺,一生中都在追拿一句完美,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高胜:“今年十月,淮州将有厨艺比拼,一等者,能拿到长安的入名帖,去参加长安的厨神争霸,魁首者,能入宫当厨子,可谓是前途无量,半只脚踏进了荣华地!”
“长安城里有多少厨子,能出头的那都是人中龙凤,进了宫的,又不是定能得贵人赏识,什么半只脚进荣华地,我看还是脚踏实地的好,给皇上娘娘们做菜,一个不慎命都没了呢!”
琳娘瞪了他一眼,后觉自己说话太过,每个人事业不同,她想安安稳稳的,不妨想要出人头地的。
“你也莫要灰心,虽说是万里挑一,那机会跟芝麻一样小,但只要得了名次,就是进不了宫,也有不少达官显贵抢着请呢。”
罗风捏紧了手稿,扯出一抹笑意,将怀里没放好的本子往上拖了拖。
“一切都是一个未知数,眼下唯有改良食材调料,好讨个巧,万一就入了眼,能进长安城看一眼,此生也算无憾。”罗风牵强的微笑。
他放得匆忙,哪想没把本子放好,卡在衣服里头只有夹紧了胳膊,才能让本子不掉下来。
琳娘问:“是不舒服吗,怎一直夹着胳膊捂着肚子?”
罗风面色苍白,忍不住在心里说:别念了,别念了,这会还没来客,你两口子不如去把店里捣腾捣腾,一直在厨房里和我唠嗑做什么。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笑着说:“可能是吃坏了肚子,贪凉。”
酒楼里会包他们的中晚餐,到了晚上剩下的冰都是当做餐后甜点,自己淋点奶和果酱,比外头的要实惠许多。
“既如此,回去歇息一天也成。”苏眠雪拉开竹帘,熄了挂在灯盏上的蜡烛,神色温和,若沐浴清风明月,栀子花香随清风徐来。
罗风抹掉额角的汗,“多谢东家。”他弯下身子,将本子好生捂住,头也不回溜了出去,撞散了刚系好的帘子,隔了外面光景。
“罗大哥怀里是有什么东西吗,我看他衣服上有书本的痕迹,难不成是拿了什么东西?”
苏盈天真问起,睁大一双眼睛,似不谙世事,单纯提出了这个问题。
“都快去准备吧,你今儿不去认字吗。”苏眠雪记在心里,罗风举动反常,怕是瞒了什么事,现下还没有证据,万不能打草惊蛇。
她话里的意思,这事不要再提了。
系着竹帘的草绳被撞散了一边,苏眠雪将另一边也拆了,重新卷上去,打好一边的结,另一条草绳断了丝,捆在竹帘上拉紧。不出意外,两只手上拿着半截绳子。
她重新换了一根绳子,道:“裴攸。”
——你去盯着他。
栀子香
裴攸跟着他拐了三条街两条巷子,转了半个景乡镇,停在了津味楼的后门前。
津味楼的布局要比他们家大,宽了一倍有余,不仅前面有小厮守着,后门也有两个小厮,警惕地看着来往探头的过路人。
罗风从后门进去,两个小厮见怪不怪,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
人来人往讲究的都是一个利字,有了利益,才会有来往,将人绑在一块密不可分。
话都进了苏眠雪的耳朵,是去是留,都凭她的决定。
要说几人间的情分,人为利往来,都是浮水相萍,她是老板,他们是下属,拿钱办事,难不成还能跟她产出情谊来?
重的是高胜介绍来的人,憨厚老实的向她保证人都没问题,没几个月已经把她卖了个干净。
“我记得当初在灶头里翻出了一本……名震大周的神书。”
裴攸手里捧着书,眼下就他二人,有些话便敞开了说,苏眠雪没有辞退罗风的意思,自然有了布局。
“他把我的手稿抄去给赵儒,是想复刻我的食谱,到时候两家竞争打价格战,他可以拿次一等食材从而降低成本减少价钱,但我们酒楼的招牌已经在这,若是跟着降价只会愈烈,对我们酒楼没有好处。”
名震大周的神书,苏眠雪唇角微勾,看着桌上的书抵着下巴思考许久,这本书仔细去看实则错洞百出,随意写得食材,不着调的调料,食材讲究的是本身的原味。
但海棠果炖猪大肠,只单单加一个盐,口味有点重啊。
她提笔沾了墨水,在落下写得两字上面一顿,指尖掐紧了笔,她是能勉强认识古人的字,再拼拼凑凑成一句话,但不会写!
“你字好看,之前的食谱是你抄的,今天这份……”苏眠雪客气一笑,显得礼貌有度。
上次的食谱是裴攸欠她药钱,作为她手下的小工,她付工钱作为老板,吩咐他做些事都是义务之内的。
但现在,裴攸的钱还完了,也看不上每月五百文的薪水,苏眠雪没有理由再使唤他。
“东家,你使唤我的事情还少吗,拿来吧。”裴攸手伸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