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断言的。”孟微之饶有兴味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若是我打定主意,不想被认出来呢?”
面前青年轻声笑起来。
“第一次在吴郡见你,我同你隔得很远。”他道,“没看到你的脸,但我就是认出来了。”
“如何认出来?”
“初元。”江南树叹道,“这三千年,我跟在你身后的时间,比看你眼睛的时间要长。”
这下轮到孟微之愣住了。
他有些惊愕地微微抬起脸,一下撞进江南树的视线中。眼波横如水,滚烫如身外汤泉,将他周身都裹进去,潮湿而缠绕。
分明身内魂魄已被抑制,他却仍觉神魂震荡。
不知所措,手足无安,孟微之却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让这浓雾之下陷入沉寂。宽慰的话说不出口——难道要遂江南树的意,剖去他身上神魂,让他归于希夷吗?但若不这样做,难道要因为一己私欲,让江南树被这执念折磨万万年吗?
一己私欲。
孟微之呼吸一滞。
他竟然也会……起一己私欲了。
“初元?”看他脸色不好,江南树忙拨开泉水,走到孟微之近前。他伸手想去触碰,却又顿住了,咬着牙垂下眼,道:“也不必遮掩什么了。天上那么多双眼睛,我藏得了千年也逃不过万年。我愿同你回大罗天……”
孟微之伸手握住他的腕子,将他的手掌按到自己心口。
“这里有什么?”他喃喃道。
“神魂不动,被你封住了。”江南树被他拉得趔趄一步,湿发垂落到他颈侧,“只有……只有……”
剧烈无比的心跳。
他们看向彼此,目光相交时,呼吸都有些沉。
孟微之心下一惊,猛地松手,侧身要走,江南树拿手臂向池壁上一撑。他浑身湿透,白袖堆在肘间,而腕处的肌肤紧贴着孟微之肩头,将汤泉中的热力都导了过来。
他面颊酡红,而汗湿之下,那策魔印鲜亮更甚。
看样子是又犯病了。孟微之自认对此颇有经验,没怎么犹豫,张开手就抱了上去,把自己的颈侧也送到人的嘴边。
怀中人似乎难以置信地化成了一个石人,半晌,他用力地回抱过来,好像要哭,将脸埋在了孟微之的肩头。
“初元。”他道,“我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作者有话说
忍不住了发了。。。啊啊啊啊啊啊草怎么这么纯爱!怎么这么纯爱!
群玉山头月下逢
怎么办才好。
孟微之答不出来。
水汽蒸得人头脑昏沉,等到孟微之再回过神,自己肩颈处的血已经淌到了腰际。江南树咬得很重,似乎意识也不大清醒了,一只手用力地按着他的肩胛,将他死死锢在身前。一瞬间,他好像突然脱了力,膝头往下沉去,仰头看孟微之时,眼底一片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