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众人防备着的酒鬼似是毫无所觉,依旧自顾自地伸着手指对着姜姒指指戳戳痛骂道:
“妖女!怪不得隔着大老远的我就闻见这股臭味儿了!”
“那个老妖女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们竟都用一种法子害人!简直天理难容!”
实在是越说越离谱了!
什么臭味儿?什么害人?
她家小姐从来都被她收拾得香香的,才不臭!害人更是无稽之谈!
这光天化日之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信口雌黄,不知道的路人还以为这酒鬼说的是真话呢。若是传出去了,她家小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红蕊望着被这吵嚷声吸引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眼尖地瞧见已有人在指着她们窃窃私语,顿时气得脸色发红,当即便想挽起袖子将这疯子酒鬼拖到一边,却被身后的姜姒扯了扯衣角,只好暂时让到一边,还不忘狠狠地瞪了眼对面之人。
“这位,”姜姒眉头微蹙,斟酌了下称呼,耐心道,“这位大哥,想必你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
“哼!妖女就是狡言善辩!”酒鬼嗤笑一声,直接打断她,一副懒得多言的模样。
众人只见他迅速将手里提着的酒葫芦壶嘴咬开,从怀中掏出了包粉状东西倒进去随手摇了摇便直接向姜姒泼了过去,不禁一愣。
这是做什么?
一言不合就发酒疯把酒往别人身上泼?
这除了能泼人一身的酒液弄湿了衣裳,还能有何用?
夹杂着还未完全融化的不知名粉末的酒液就这么直直地泼了过来,姜姒柳眉紧皱,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挡在面前,红蕊也急忙伸手去拦。
但比之更快的是一道拂过空中的霜白宽袖。
赶过来的裴珏挥袖将酒液尽数挡下拦在了她面前,神色寒凉,沉声道:
“当街闹事,依律杖责。”
不料那酒鬼一脸满不在乎的模样,反倒是看向了裴珏的身后嘻嘻哈哈道:“酒不过是用来激发药力的引子,这药只要一挥发就会起效,你当我傻啊,暗器可不是这么使的。”
裴珏眉目沉凝地盯着眼前说话奇奇怪怪的疯子,却突然感觉心中一跳,体内的蛊虫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正在蠢蠢欲动,熟悉的酥痒从经脉处传来。
酒鬼见状倒是目露兴色地打量了他一眼,语气更加笃定道:"原来你就是那个倒霉蛋!果然妖女就是好色,专挑长得好看的年轻人下手!"
身后传来红蕊和周斌的低声惊呼。
是姜姒突然晕了过去,毫无预兆。
唰——
剑光闪过。
那酒鬼终于收起了脸上得意的笑,双眼圆睁地看着脖子上架着的一柄寒光泠泠的青剑,咽了咽口水。
裴珏下颌绷紧,向来冷静的眸中闪过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凛冽杀意。
好不容易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过来的程勇大惊失色,忙拦在两人中间尴尬笑道:
“误会,都是误会哈!”
———
姜姒醒过来时,已是入夜时分。
屋内四角点起烛火,光影摇曳,只裴珏一人坐在床榻边,半支起膝盖手腕撑着额角,似是在闭眼小憩,微长睫毛在挺拔的鼻梁上落下深深的阴影,侧脸轮廓流畅,颌骨分明。
垂落下的霜白衣衫恰巧盖住了她放在被褥外侧的手指,触感微凉。
许是夜深,昏黄烛光下,唯能听见两道轻浅呼吸声与烛心处偶尔炸开的“噼啪”声。
姜姒偏了偏头,视线落在裴珏安静的半边睡颜上,只觉心底一片安宁。
“醒了?”
不知何时,裴珏已睁开双眸正望向她。
她“唔”了一声,手腕撑在榻上想要起身,却莫名地使不上力气,皱了皱眉想要再次尝试时,却被一双手轻轻按了回去。
裴珏掖了掖弄乱的被子,道:“你现在没有恢复体力,还是多休息。”
被冷不防按回被子里的姜姒嘴唇嗫喏了下,有许多事想问,却一时又不知从何开始问起,手指抓着被角面露踟躇。
“赵猛已死,崔轩还在追捕,白日里的那个酒鬼是怪医的胞弟,医术不逊于怪医本人,先前已为老太太把了脉开了方子,不必担忧。”
姜姒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间没能消化掉这么多的信息,下意识想说你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却见到裴珏朝她笑了,眸光流转。
“我说了这么多,表妹觉得是否遗漏了什么?”
遗漏了什么?
还有什么是她忘了的吗?
“什……”姜姒疑惑的声音突然卡壳,目光被裴珏发上的玉簪吸引。
那款式,祥云伏天;那质地,白玉温润,好像是……
一股热意顿时涌上脸庞,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想搪塞过去,结结巴巴道:“什么啊,不知道表哥在说什么。”
却不想裴珏并未追问,反倒是低下了头,声音很轻,“是么,那便是我多想了。”
姜姒支支吾吾地胡乱嗯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