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这厢一心静静地准备着,可随着清明越来越近,府里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蜚语。
譬如——
“哎,你有没有觉得西苑那边不大对劲啊?白天路过的时候总是凉飕飕的。”
“你也听见了?我就说不是幻听,最近一到晚上就听见那里有人在哭,昨晚上路过那边,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天呐,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你们说会不会是……三少爷回来了?”
诸如此类。
而西苑,是裴瑾生前住过的院子,现在已然空置,只有丫鬟偶尔进去打扫一番,平时无人。
姜姒也特意去看过几回,但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可有流言,就必定有源头,从来不可能是无中生有。
但就像之前关于林将军和裴父的小道消息曾在裴府里一度沸沸扬扬时一样,无迹可寻。
正当姜姒琢磨着这事儿可能另有蹊跷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给她带来了答案。
“你说忍冬最近鬼鬼祟祟的?”她蹙眉问道。
比上回见面时长高不少的小杏望了望门外,看起来有些紧张,但还是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发现说了出来。
小杏从姜府到裴府之后,就一直在清涘院的针线房里干活,做做衣服绣绣帕子什么的。
针线房里的其他丫鬟知道这是自家少夫人从姜府带过来的小丫头,也不会故意欺负新人,平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包括忍冬。
只是小杏许是怕了以往在姜府的那些遭遇,和大家相处起来时多少有些腼腆,且因着不是裴府家生的丫鬟,更添了几分不自在。
所以有时候干脆一个人躲去人少僻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绣帕子,一绣就是一整天,偶尔还会错过晚饭时间。
但正因为如此,才能碰巧撞见忍冬穿着白色的衣裳,故意跑到西苑里装神弄鬼的一幕。
小杏咽了咽口水道:“披头散发的,呜呜呜地哭,可渗人了。”
姜姒表示知晓,让小杏装作什么也不知的模样回针线房,而后唤来其他丫鬟,问她们关于忍冬的事。
这一问才发现,原来不光这回,包括上次的流言里,都有忍冬的影子。
按理来说,居于内宅的丫鬟不应知道那些,姜姒察觉此事有异,便告诉了裴珏。
裴珏知道后立即让人着手去查,很快的,果然查出了猫腻。
当初浣洗坊里管事的于妈妈是个脾气不好的,动不动便打骂手底下的丫鬟们,而被陆氏遣散去浣洗坊的忍冬不知什么时候和崔轩那边的人接上了。
然后,忍冬便借着这一点,通过红蕊的怜悯之心混入了清涘院,从而一直在暗地里不动声色地散播着各种谣言,挑拨离间。
之所以以前没有被揪出,说起来,原因也有点令姜姒尴尬。
在府里其他下人们眼里,忍冬曾经在西苑针线房里干活,后来被发配浣洗坊之后没待多久,又及时被少夫人给捞走了,这说明什么啊?
说明三公子在少夫人心底还是有一定分量的,要不然怎么会花心思护着区区一个丫鬟?还不是念着旧情?
因此,忍冬平日里就算说话做事有什么偶尔出格的地方,他们也只装作没看到,没听到。
如此一来,竟让忍冬误以为自己行事毫无破绽,故而越发胆大起来,才会一时不慎,让喜欢钻僻静地方的小杏给发现了不对。
姜姒原本还比较好奇忍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银子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
抑或是有什么难以诉诸于口的苦衷?
但当她见着人被带走前投过来的那怨恨一眼时,便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必要去追究了。
不管原因是什么,和通敌之人扯上关系的忍冬面临的都将是牢狱之灾,无人能改变结果。
转眼便来到了清明当天。
裴珏先陪姜姒去祭奠了姜父。
许是来的早,还未有其他人拜祭过的痕迹。
姜姒将白瓷酒杯摆上,裴珏将特意带来的佳酿满上。
祭奠用的香烛点着后轻烟旋起,元宝燃尽后灰烬飘散。
裴珏听着坐在碑前的女子轻声细语地说着府里最近发生的有趣的日常琐事,目光柔软,温声道:
“若你想岳父了,其实可以随时过来,不过得带上护卫,或者我休沐时陪你一起。”毕竟是在城外,还是需要注意些安全。
姜姒却摇头了,伸出袖子擦了擦碑上细小的灰尘,轻声道:“如果一直沉湎过去,父亲反而会不高兴的,大概会笑着骂一句没出息。”
所以现在这样就足够了,偶尔来瞧一瞧,陪着坐一会儿,说说家常话。
裴珏闻言微怔,轻叹道:“岳父是有大智慧之人。”可惜了。
姜姒笑了笑。
之后,两人转道去了裴家祖地,先去祭奠了一下裴珏的生母。
来的时候,墓前已经有人在了,是裴父。
裴父是独自前来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怅然,面容也苍老了许多,见到二人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便离开了。
事实上,自裴父彻底辞官以后,就很少能再见到他的身影,似是真的打算守在听松堂过着闭门不出的日子。
说实话,看见这样一位自幼便认识的长辈成了如今这幅模样,她的心里也有些说不上来的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