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蕊抬起的手又放下,心中连连叹气,折返回院中空地,脸上满是为难,刚想开口,却听见青年低声道:
“好好照顾着,午膳要准时,莫要像昨日那般误了时辰,伤身。若是没胃口,我让厨房里熬了山栗羹,还有她爱吃的簇盘糖缠。”
顿了顿,道:“听说她这几日喜欢练字,府里趁手的纸笔不多,我托人去了隔壁的湖州买,后日才能到。城南的书铺出了一批新的话本子,掌柜的午膳后便能送到府上,若还有其他想要的,直接告知掌柜的即可。”
红蕊点头,心里却苦哈哈地想:您直接和小姐说呀,和她说有啥用,小姐又听不见。
青年的目光落在那扇紧闭的木门上片刻,而后缓缓收回,垂眸离开。
红蕊拎着手里的松子糖,朝着对面的周斌使着眼色:追上去劝劝呐!想想法子!
周斌也愁眉苦脸对她挤着眉毛:我不会啊!而且大公子说了让我呆在这里保护少夫人。
红蕊立马瞪了他一眼:这好好的呆在自个儿家里,要你保护个什么劲儿?快去!
周斌被瞪得下意识退后一步,而后掩饰地咳了咳,扶着腰间的刀,苦着脸沿着自家大公子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目送着人小跑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红蕊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想了想还是又转身去了客房门口。
不过这回,她并没有敲门,而是直接轻轻推开门进了屋子。
甫一踏入屋内,便瞧见自家小姐坐在书案前发呆。
莹白手指握着的毛笔滴下的墨汁早已落在干净的宣纸上污了一片,可握笔的主人却还没发现,目光落在虚空处,清丽的脸庞上写满了神思不属。
红蕊放轻脚步走到跟前儿,将手里的那包松子糖小心放在了书案上。
姜姒被这动静唤回神,视线落在那油纸包上,没说话。
“听说青州城里只城西一家卖松子糖的,离这儿可远着呢,而且还要排好长的队。”红蕊小声道。
这几日大公子日日都排队去买,她还以为是军务不忙的缘故,可听周斌说最近营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儿,人人都焦头烂额的,哪儿能不忙?
不过是忙里挤出一点儿吃饭的时间罢了。
听说大公子这些天顿顿吃的全是干粮饼子,就为了省些时间好绕道去买呢。
可惜次次都被自家小姐给拒了,秉着舍不得浪费的念头,她这几日吃得都觉着自个儿牙疼了。
哪怕是为着自个儿的牙着想,红蕊也想再多劝一句,不想自家小姐去钻那牛角尖儿。
“小姐,到底有什么事儿,您这么躲着大公子呀?”
姜姒愣了愣,闻言不语。
她只是感觉心底有些乱糟糟的,想一个人安静地想一想。
这几日,她把他们一行人自汾阳回到上京以来的种种都细细回想了一番。
也是她粗心,那日听闻裴珏从都察院回来却没有直接来找她,而是去了湖边独自喝闷酒时,就应该注意到不对劲的。
还有之后……
“小姐。”
“就算有什么事儿,您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个法子呀,有误会有矛盾,摊开说不就好了么?一直藏着掖着,再好的感情那都给磨没了呀。”
“而且就算没有误会,确实是大公子犯了错,但只要是人,哪里会不犯错呢?总得给人一个改过的机会呀。”
一旁的红蕊苦口婆心地劝着。
姜姒收回飘远的思绪,只轻轻摇头,“练字呢,不想吃东西,你拿去罢。”
红蕊瞧了眼被墨汁污了一片的宣纸,憋了半晌终是没忍心拆穿,无奈地将油纸包又拿了回来,往外走去。
临走前回头望了眼依旧独自坐在书案后发呆的小姐,心底重重地叹气。
只是刚掩上身后的门,旁边就传来一道声音,冷不丁地吓她一跳。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红蕊被吓得连连拍了拍胸口,对斜倚在隔壁客房门前的少年怒目而视,“你晓不晓得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
对着她这副态度,阿木扎没计较什么,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同时肩上的臂粗花蛇也抻着扁扁的脑袋盯过来,似是也在好奇。
见少年的视线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后落在自己手中最为明显的油纸包上时,红蕊警觉地将手背到了身后后退了两步。
“这是大公子买给我家小姐的,可没你的份儿。”
原以为这么一说会让对面的人打消探究的念头,可阿木扎一听见裴珏的名字,脸色顿时黑了几分,直接唤道:
“金环。”
盘在少年肩上的金环听到自己的名字,蛇身顿时一个激灵,立马“嘶嘶”地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尖的毒牙。
一双金黄色的冰冷竖瞳中,满是威胁,而后趁着站在面前的女子一个不留神儿的时候飞快地叼走了她手里的油纸包,求夸奖般叼到了少年跟前儿。
红蕊一愣,待反应过来后想上前抢回来,但那条花蛇又示威似的佯装朝她扑了过来,吓得她赶忙提起裙角跑开。
算了算了,左右这几日她吃的糖够多了,牙都疼了,爱抢便抢去吧,跟没脑子的蛇计较个什么劲儿。
改明儿就让厨房里的吴大娘炖点蛇羹吃,她到时候一定要捧一盏专门跑那条臭蛇面前吃,吓死它!
不过到时候得把周斌一起喊上,人多壮胆嗯……
不一会儿的工夫,红蕊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外院。
阿木扎收回视线,低头拿起脚边花蛇叼给他的油纸包,单手解开上面的绳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