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残存的热意被从外而来的微风毫不留情地卷走,只余满室霜寒。
桌案上,浅黄色信封被搁置在一旁,封口处被割开的火漆刀痕如新,依稀可见其上一道复杂的章纹,中央隐约一个“青”字。
……
另一边的姜姒。
落荒而逃后,也不知她是凭借着哪里来的气力,竟赶在那股僵直彻底蔓延全身之前赶回了客院的卧房内。
虽然因跑得着急,形容有些狼狈,但好歹没跌倒在外边丢脸。
甫一回房便扑进床榻将自己整个脑袋埋入柔软被褥里的姜姒,只觉天灵盖都在冒着滚烫的白烟儿,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至今仍未停下,任她如何深呼吸都无法平静下来。
染满红意的两颊上,热度不减反增。
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青年微凉的雪松香气,淡淡的,却无比撩人。
不自觉地抚上唇角的的她指尖一顿,“咻”地一下缩回了手指,拼命地摇晃着脑袋,想把方才那幕甩出脑海。
她她她,居然做了这等轻薄的举动!
她昨夜还义正言辞地指责他看“淫。秽”本子、骂他不正经,结果今日便做了这样轻佻浪荡的事儿……
却原来真正不正经的人是她啊!
藏了龌龊心思的人是她啊!
是被美色迷了心窍的她啊!
此刻的姜姒很想就这么一直将自己用被子埋起来,埋深点,别让人发现。
可天不遂人愿,身后还是响起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红蕊惊喜的声音。
“小姐,您可以走路啦?!”
伏在床榻上的姜姒身形微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方才竟然一路就这么顺顺利利地跑了回来?
虽然现在她能察觉到自己的双腿又再次失去了知觉力气,僵麻的感觉也依旧存在,让她只是简单地抬起胳膊也颇为吃力,但至少刚才她确确实实地站起来并且独自回来了这里。
这是否意味着离她完全恢复的那日越来越近了?
只是还未等她心底升起一丝欢喜,便听见身后的红蕊高兴道:“神医就是神医,果真做不得假,没想到小姐您这么快就用不上轮椅啦!”
等等……
轮椅?
姜姒艰难地回忆起,她似乎……好像……把轮椅落在了书房门前……
反正她是没脸再回去一趟了,而且现下也没法走路了,不如让红蕊帮自己去悄悄地拿回来?
趁青年还没发现之前。
念头甫一升起,她立即支起上半身回头瞧向立在门边的红蕊,刚想开口,眼角余光却瞥见一片白色的衣袂映入眼帘,登时像只受了惊的兔子扭过了脑袋再次钻到了被褥里不吭声了。
门外穿着铅白衣裳的小厮听见了动静,心中虽有好奇却也不敢失礼地往里面瞧,只躬身示意,低声唤了红蕊出去,将手下扶着的轮椅小心翼翼地推了过去。
“三姑爷让小的把这个送过来,说是三小姐落下的。”
“三姑爷还叮嘱说,小姐彻底恢复之前需好好将养以免反复,这轮椅还需再用一段时间。”
出门来迎的红蕊接过轮椅,点点头,认真地将小厮转达的话记下。
而屋内将自己裹成一团的姜姒听见声音不是裴珏后蓦地松了口气,精神霎时放松下来,努力压下心底的那点子失望,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理了理方才弄乱的衣裳头发,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只是从门外走进来的红蕊说的话却提醒了她。
“小姐,咱们是不是要收拾行囊回去了?您不在时,棠梅园那边送来了好些首饰物件儿,说是老太太吩咐的,让您捎着回上京,其中还有让您带给夫人的礼物。”
姜姒一愣。
祖母真是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生怕她回去迟了遭姜夫人责骂,还特意准备了礼物。
可她怕是要让祖母失望了。
毕竟有的嫌隙,不是用一份礼物便可以填补然后当作不存在的。
姜姒默了默,终究不忍辜负姜老太太的一片心意,低声道:“都装起来带上吧,也是时候收拾行李回去了。”
红蕊哎了一声,遂去准备。
数日匆匆而过。
其实从上京过来的时候,她们一行人本是只打算小住一阵,故而也没有带太多的东西,收拾起来也非常快。
反倒是离开的时候,这样那样的衣服首饰、药材零食,零零散散装了一大箱子,弄得姜姒哭笑不得的同时又觉得心下无比熨帖。
祖宅的门前,依次停着几辆马车,红蕊领着丫鬟小厮们正往上小心地搬着行李,而一旁裴府的护卫正列成了一排被一脸严肃的周斌训话。
因姜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见风,姜姒晨起时已事先去了棠梅园拜别,祖孙俩一番亲热叙话后方才依依不舍地撒开手作别。
姜家的两位老爷白日里要去当值抽不开空,姜沁又被禁足在院子里不得出门,此刻站在府外送行的便只有李氏与采兰主仆二人。
李氏拉着她的手有些不舍,念叨着:“此去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这一路上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这腿刚恢复没多久,有些反复也是正常的,你莫要气馁,慢慢养着,总有一天会完全好起来的。”
姜姒笑了笑,温声道:“其实能站起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最后就算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我也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