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暮西没回答,反而看着她问道:“你没事儿吧?”
林度愣愣地看着他,陆暮西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深邃而不轻浮,不笑的时候,又冷又淡,笑得时候,又清又亮,像这么安静看着什么的时候,又显出几分让人心惊动魄的温柔缱绻。
这一次,是林度先避开了眼神。
“我没事。”她低下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出去。
那边过了十几秒才接起来。
“你妈在我小区门口,给你二十分钟把人接走。”
陆暮西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林度,冷漠的,生硬的,即使不说话,他也能感受到,她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电话里的那个人是半个小时后到的,一个中年男人,匆匆忙忙从车里下来。
老太太一直用近乎恶毒的眼神盯着林度,林度也任她盯着,见那个男人走近,冷冷地问:“你记不记得上次跟我说什么了?没有下次,这就是你的没有下次?”
明明声音也不大,可一个大男人硬是被这么个小姑娘的气势吓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随即无所谓地笑了笑,心想,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个中年男人将脸上的无所谓藏了藏,摊了摊手,拉过老太太,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今天是你爸生日,老太太这不是受刺激了嘛,我也不能天天把她绑着吧。”
“爸?”林度冷冷地看着他,“我说了,我没爸。”
“那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男人不在意地笑了声,“还不是我们李家的孙女?”
听了这话,林度只觉得可笑。
这个老太太是她传说中“亲爸”的亲妈,这个中年男人是他“亲爸”的亲弟弟,当初因为妈妈生了自己这个女孩,老太太便百般为难羞辱,妈妈忍受不了,又不愿意再生个孩子,选择了离婚,而自己那个“亲爸”,自此就再也没管过她们。
后来生意失败,新老婆跟他离婚,带着女儿卷钱跑了,才想起林度这么个便宜女儿。
就是他来找妈妈的那天,发生了车祸。
老太太生了两个儿子,所以一直想着要孙子,但天不遂人愿,即便她再着急,十几年间,两个儿子愣是没生出一个男孩儿。当年她大儿子一死,等于她老李家又没了个男丁,老太太悲痛欲绝,将全部罪责都怪在了林度身上,在太平间门口拽着林度的领口骂扫把星。
那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初中那会儿她还没这么过分,只是堵在小区一路跟着她咒骂,可能是也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后面越来越放肆,去年直接堵在了学校门口。
林度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就得了眼前这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年纪大了,容易受刺激”,跟现在这副恶心的嘴脸一模一样。
就是这样的人
『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恰巧我们成为了朋友,这不是缘分,是因为我们本就应该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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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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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并没有看到预想之中女孩儿恼羞成怒又束手无策的样子,她反而收起了那副冷冰冰的脸色,缓缓露出一个近乎天真的微笑,仿佛在很真诚地提出疑问:“孙女?”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对了,老太太念了一辈子,但你们李家是不是到现在也没生出个孙子?”,林度极为无辜地看向脸色有些发青的男人,“叔,如果我没记错,你是生了两个女儿吧?”
老太太一听,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颤着手挣脱桎梏,趁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冲过来给了林度一巴掌:“我当时就说那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近国不听我的话,非要娶她!都是你跟你妈两个扫把星克我们家!害死了我儿子!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陆暮西迅速反应过来,拦住她还要继续的手,冷着脸看了眼还呆在原地的男人。
“这次是因为生日受刺激,上次是因为看到照片受刺激,下次是什么?”脸上火辣辣的,林度浑然未觉,只是看向才过来把人拦走的男人,笑得愈发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没留任何情面,“既然你连自己的妈都管不住,那我帮你管管吧。”
说着,她看向双目怨毒的老太太,微笑着,如同凌迟刮骨的慢刀子一样,一字一顿缓缓地说,“真正的扫把星是你儿子,死了活该,被车撞死都是便宜他了。”
“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没孙子吗?老太太,还没发现?因为你克你们李家人啊。克老公,克孙子,克儿子。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呢?”
“与其受刺激了来找我,不如没事儿去拜拜佛,说不定佛祖保佑保佑你,你们家二儿子这根独苗还能死在你后头。”
如果有个镜头在拍,自己现在大概就是一副传说中恶毒反派的嘴脸吧,林度在心里冷漠地想。
老太太气疯了,举着拐杖就开始骂,话越说越难听,可能是过于激动,拐杖举了一半,开始捂着胸口喘气。
男人怕老太太气出个什么三长两短,下意识拦住了。
没想到这女孩小小年纪竟然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他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知不知道老人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说完,正要摆长辈姿态训斥两句,就听到女孩儿平静的声音:“这次换我说,今天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可不会管她是气死还是冻死。”
说完,林度便一言不发地直接往小区里面走。
陆暮西安静地跟在后面。
放寒假的好心情现在简直烂成了一团浆糊,林度知道,李家那几个孙女有这么重男轻女的家人,肯定过得也不怎么样,她也知道,老太太生活的那个年代就是这样,思想是时代的顽疾,总有人要背着这些沉疴过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