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一股凉意从指头蔓延至全身,像被清泉洗过,那蚀骨的疼痛渐渐被抚平。
吟稣却如遭大击——那抹绿光绝对是生灵神的魂魄。只有灵魂能孕育意识,只有灵魂能安抚灵魂。
话说生灵神消失之后,吟稣本还在怔愣,但瞥见陈锡直直往下栽,急忙闪身扶住t:
“很痛?”
陈锡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实际上,t现在连听都无法听见了。只是感觉到有人揽住了t,t勉强说道:“让我……让我躺下……”
无法听见自己声音的说话令陈锡很不适应,而t的语调也有些奇怪。但好在,吟稣能听懂。
等陈锡两人离开灵堂,进入之前的耳房后,院里的众生灵才从静止的状态中恢复过来。t们依旧正常地运作着,没人发现自己失去了一段时间。
而陈锡在屋里痛得捶打床铺、翻滚身子——可无论怎样,那附骨之痛也不能缓解分毫。吟稣在一旁干着急,但又束手无策,t只能不停地唤着陈锡,希冀对方万一能听见。
直到陈锡将几根手指放进了嘴里,t盼望能用身体的痛苦分散注意。吟稣见此直接扑了上去,将t的手掌掰开——吟稣认真起来,力大无穷,饶是陈锡在疼痛中爆发了巨大的力量,仍是被t轻易制服了:
“别咬,别咬。你现在能直接把它啃下来知道吗?”
t将陈锡的两手归拢,一只大掌紧紧束住,按在床头;另一只手解放出来,握拳伸向对方的口舌:
“咬吧。”
陈锡被疼痛折磨得神志混沌,哪管得了这么多,牙尖触上什物就合上下颏;根本不用t自己用劲,疼痛自会叫t一瞬收紧。
t咬着,唇舌间一边又发出混闷的“呜呜”声;泪已经撒了满面,t的眼睛半阖着,被水糊得睫毛粘连,看不清神色。t的上半张脸是泪,下半张脸就全是血——吟稣的血,顺着t下巴颏和脖颈的弧度流淌,打湿了头发,蔓延到被褥,湿红一片。
在合紧牙关的同时,陈锡还在不停地翻动身子、双腿左右乱踢着。但吟稣一只臂膀似铁一般,死死地拴住了t,纵被脚蹬腿踢也分毫不离。
不知过了多久,陈锡的精力终于消耗殆尽。t松了口,头垂向一边,混身呈现出瘫倒的模样;t还在不住地流泪,眼睛已经酸痛也全然不觉,低低地呻吟:
“好痛……好痛……”
吟稣深深蹙眉:“要不……还是放弃吧。”
陈锡终于听见了,但t不回答,只是使劲地摇头;t左右脸颊的血被这么一折腾,变得花琅琅的。
而柳写忧走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t惊得都失了平日的冷面:“你们在做什么?!不对!你是何人!”
t急步上前想将吟稣推到一旁,但触手如探厚壁,端的是纹丝不动;t见陈锡满面是血,也是情急,就要叫人——
“别!”吟稣放下制住陈锡的手,抽身直立,“我不是歹人。”
柳写忧惊疑不定地看着t:“那t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吟稣抬手:“那全是我的血。”
陈锡再次挣扎起来;柳写忧这才发现t的不对劲:“t……怎么了?”
吟稣道:“麻烦你去外间请相国大人。”
柳写忧迟疑一下,还是去了。
陈月恒很快就过来了。吟稣先简明扼要地为t说明了情况后,道:
“……虽然按理说这疼痛是作用于意识灵魂上,药石罔效,但陈锡是凡人之躯,也许会有不同。我想请你试一试,能减缓一二也好。”
陈月恒拧眉点点头,在吟稣的帮助下把了脉;但t诊过后,眉心却越蹙越紧:我没有看出任何问题。
吟稣道:“那,试试普通镇痛方子呢?”
陈月恒颔首:我去准备。
可惜的是,七八天里,两人使尽了法子,但对此也没有丝毫作用。吟稣终于放弃。
陈锡始终无法凝聚心神,一月来都是混沌渡过的。吟稣寸步不离地陪在t身边,仔细照顾着t。这些日子,陈锡经常吃不进东西,或者吃了就吐;吟稣就注意着t平静些的时候,小心安抚才能喂t一点食物。
灵魂上的剧痛是连睡觉时也不能逃脱的。幸好有神力支撑,陈锡的精神虽是一天比一天差,但好歹没有倒下。
这种痛苦无法缓解,只能适应,只能让自己脱敏。幸运的是,有吟稣陪着,陈锡虽然常常是感受不到外界的,但t一旦有了清醒的时候,吟稣的声音便会出现——毫无意外,t的声音每次都会如约而至。
陈锡后来问起吟稣此事,t一直以为吟稣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听见的,但吟稣回答:
“……没有,是我一直在唤你。”
这如毛线球般纤弱但又始终不曾断绝的“牵引”,在陈锡混无的、被疼痛掠夺了一切的世界里恍然出现,似深潭黑崖中唯一的亮色,它垂落在陈锡眼前,也是因此,教t最终没有迷失。
而渐渐的,陈锡清醒的次数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过了多长时间,t终于能耐住疼痛,长久地听见外界的声音。
t这天,才第一次地清晰看见吟稣。
吟稣在屋子里,幸而没有遮挡面庞——当陈锡的视网膜中倒映出对方的脸时,陈锡一瞬落泪;而吟稣的面容又再次朦胧。
“怎么了?怎么了?”陈锡已经许久不曾哭过了,吟稣很慌张,t下意识地去揩泪。
这段时间以来,陈锡说出了第一句语调正常又完整的话:
“我觉得……你哥哥,真的非常,非常……伟大。”
吟稣轻轻将t揽入怀中:“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