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迅速地上前夺过那笼子,妖怪们“吱吱哇哇”地叫着,一时间五花八门的法力乱飞。而生灵神哪等t们攻击到自己身上,早就走得无影无踪了。
等离开几里地,生灵神寻了个空地将狐貍连着笼子一扔,冷冷道:“你够了吧。”
狐貍用爪子艰难刨开笼子、左翻右腾滚了出来,t打了个圈,垂头示意——在妖怪的社交里,这是一种平辈之间的礼节。
陈锡正想着这妖怪不知礼数,生灵神怕是要生气了;但见生灵神确实是生气了,但祂生气的原由,却不像是被这妖怪的不知天高地厚惹怒:
“你做什么偏要与t们混迹一团呢?”
狐貍音量弱弱的:“你不明白,t们很好的。”
“好到会赖我几次三番地去救你?”
狐貍这时流露出一点伤感来:“你不知道,对我好的妖都死了。”
生灵神蹙眉,与陈锡是同样的疑惑。
“可惜我死不了,我与t们不一样。我在那里待得越久,这种殊异就越明显。t们害怕我,想让我和t们一样死去——可是,若是我真能死又何必劳烦t们。”
生灵神重重“哼”一声,道:“你当然与t们不一样。你是神,是母亲的儿子,我们的兄弟,你本就不该与凡物厮混。”
陈锡心脏一咯噔,一时疼痛都顾不及了,只闷头听着。t们的语言与吟稣教给t的神语大同小异,但陈锡还是需要竭尽心神才能够听懂。
“六哥,你们是神,但我不是。”狐貍悲伤地道,“我没有你们的神通,我不属于你们。”
陈锡确认了,这只狐貍,真的便是万年前的吟稣。
生灵神淡淡道:“所以,你便堕落了?”
狐貍道:“你不能这样说我。如果你能感受我的处境,就不会这样说了。”
“六哥,我需要归属,我需要意义,我需要有什么事、什么妖需要我。”t语言中的“妖”与陈锡那个世界的概念不同,陈锡转译成“妖”是为了与“人”区别,它们同样独立地代表了一种群体,没有相对而言的、对异端的贬义。
“即使像刚才那样被误解、被伤害?”
狐貍道:“痛苦也比虚无好啊。”
生灵神轻嗤一声,道:“行,是你自己选择放弃神的身份,那我以后再不会管你。”
小狐貍被t这话触得一激灵,毛绒绒的身体耸动一下;t更加哀伤,脸庞的绒毛将泪水分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六哥,如果你能接受我,我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陈锡待在生灵神的壳子里,被吟稣的话和泪所伤,t的意识不安地挣动,又徒劳地放弃。
“你要我怎样接受你?”
狐貍仰起脸来:“带我走吧!带我去你居住的地方,让我陪伴你,你也陪伴我。”
陈锡听了这话,t毫不怀疑,自己现在若是能操控身体,t一定会落下泪来。
答应t吧……陈锡祈祷。
但生灵神没有回应t的祷告:“可是我不需要陪伴。”
狐貍的脸一瞬暗淡下去,t低低道:“啊,你不需要吗……”
“你也不再管我了。”狐貍的泪珠再次落下,“哥哥,你能否别对我这般残忍,我……我受不住……”
生灵神没有再回应,转身离开了。
狐貍一下扑倒在地上,“呜呜”啜泣。
陈锡透过生灵神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背后的狐貍。t想:以吟稣数万年的生命来看,这时候的t应该还算个少年。t从诞生之初,便生活在孤独与无望之中吗?不停地寻找归处,经过短暂的欢愉又被抛弃,再次陷入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境地。那是……多少年的时光啊,千年?万年?还是更久?
陈锡从没像这样对吟稣的从前好奇过,不是因为对t的经历产生怜悯,而是因为急于抒发的情感。
也许是看透生灵神的性子,知道对方不会对自己动手,狐貍竟然跟了上来。普通妖物会的“治愈”与“创造”狐貍不会,但t却能跟上生灵神的速度。t落在十步之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藏在树丛中,一边飞行一边用两只黑乎乎、圆溜溜的眼珠观察生灵神。
陈锡第一时间就看到了t,t相信生灵神也是。但面对狐貍亦步亦趋地跟踪,生灵神没有理睬。
祂径自来到那座大山,然后进了“屋”——其实整座山都可以说是祂的居所,只是因为祂常常停留在一处宽阔的崖边,那山崖之前几里被祂种了一圈植株完全遮挡。所以“进屋”便指的是祂进入了这巨大的“篱笆”。
狐貍停在“篱笆”前,t停滞了好久好久。陈锡一直留意着t——万物生灵便是生灵神的眼睛,陈锡也借此沾光。
狐貍刚开始一动不动地保持着站立的动作,几十天后,t忽地挠挠头,跑了出去。
陈锡正疑惑着,就见t飞到了几里外的溪边用一块荷叶似的大叶子做碗,带了一捧清水回来。然后,将它喂给了山中、一头正在生产的鹿。
一只狐貍用t雪白的爪子轻轻抚摸鹿头的画面是非常奇异的,狐貍做完这些,又跑回“篱笆”前“罚站”。
陈锡不禁一哂。
这之后,狐貍就扎根在了这山上。说来也怪,这山中生灵尽是些未开化的普通动植物,但即使如此,狐貍也与t们相处融洽——除了某些凶猛的食肉动物。有一次狐貍被吓得狠了,躲到了十里外,许久才回来。
不知是多久以后,狐貍会给生灵神准备些礼物,期许对方能见t一面。这些物件被t放在“篱笆”前,像祭神一样排得整整齐齐:色彩质地形状独特可爱的石头、一截被t打磨得能吹出声响的竹子、一只叶子迭起的小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