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宋寻下意识呼吸,但口鼻里进的却全是咸涩的海水,随后就是猛烈的呛咳,但背后被人死死压着,直到溺弊双眼发黑死过去后再睁眼,才发现自己是在家里的床上。
宋寻自嘲的笑了,伸手指着自己,“我现在能多活几天不过是靠着景行,但这哪是什么长久的办法,我连他为什么帮我都不知道,能趁着这个机会多活几天就是赚到几天。”
他平静地好像不是在说自己一样,语气平静和缓,没有一点情绪。
“家里这些年也确实被我拖累,印象里从小到大,房子越换越小位置越来越偏,妈妈身上那些熟悉的首饰一件件消失,家里的车也换得越来越破,二手到不知道几手冬天打火都要好几次才能打着。”
他顿了顿想了一想,“前一段时间冬天最冷的时候,家里楼下新开的超市办开业活动,大概就是那种下载各种软件填写个人信息的,奖品是一提卫生纸。”
“我记得他们在工作人员不断地催促下,弯着腰捧着手机手冻得通红,在超市门口站了大半个小时才填好,就为了两提纸。”
宋寻眼神平静,还在继续说,“我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们过得很好,最起码比现在好多了。”
“所以我懂你。”
“……”
宋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面色和刚进病房时一样平静,仿佛刚才说的是别人的经历一样对自己无关痛痒。
其实还有很多没说,但是他不想再说了。
宋寻不是真的那么看得开,只是在那种无力感中挣扎太久了,当猎物被捕食者一直戏弄在股掌之间,在每次利爪即将撕破喉管时停住,那种戛然而止的感觉对猎物来说不是重见天日的解放,而是对未来悬于对方一念间生死的极度恐惧和疲惫无力。
这种无力感从骨子里发出,让人全身恶寒——你的命不过是某个人的消遣,你绝望时的崩溃丑态在他眼里是一道下饭娱乐。
林歌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少年,格外单薄纤瘦的身躯,似乎躺在病床上的不应该只有自己一个人,眼前的少年何尝不算是病入膏肓。
她只觉得心口似乎憋闷的开始锐利刺痛的感觉散了一点,浑身虚浮无力,疲惫感瞬间吞没原本就强打着的精神。
“……”
病房内沉默好半晌,林歌微微偏过头看着窗外堪堪够到窗子的几枝梧桐树枝。
北方回暖不早,虽然已经入夏一段时间了,法国梧桐的叶子也只是吝啬地张开细弱的几片和秋冬落叶时一片片硕大的很不一样。
她突然开口,眼睛却还是盯着外面,“你们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外面天气不算好,像是很快就要下起雨,天色灰蒙蒙的,外面光也不是很亮。
从宋寻的角度可以看见女孩的整个人,她疲惫的神情自己最熟悉不过,现在她虽然在和自己说话,但却是情绪激动后不得已的应付,她一定很累。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要叹气。”林歌并没转过头,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带着十几岁少女介于稚气和成年之间的特殊声线。
“叹气后会更难受,我试过。”
没等宋寻说什么她接了下去,“我是昨天下午见到她的,当时从我这个角度能看到夕阳在天边最后的一点点亮光。她说能帮我解脱这一切,让我家人不再受我拖累,我一开始是不想答应她的,毕竟结束自己生命的方法很多,我不希望让一个很明显对我有所图谋的外人插手。我要是活腻了,大可以自己来。”
她顿了顿,圆圆的眼睛慢慢的眨了几下,“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她,其他人都不行,我拒绝了她之后,她也没离开。”
“不过我并不害怕,对我而言最多不过失去生命,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坐在这里陪着我,就是你现在坐着的地方。她静静地看着我,等到房间一点点变黑,直到黑透也没离开。”
林歌终于转过头看着他,“你猜我为什么答应她?”
“……”
宋寻想如果是正常的情况,无非是金钱,健康,地位或者各式各样的诱惑如替你照顾家人等等,但那个背后的人似乎并没有那种本事能夸口许下这种愿望,或许只是说出来骗女孩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当时已经很晚了,其他人都被我赶了出去,其实我还是害怕的,不过不是因为我自己,我害怕她会一气之下伤害我的家人。病房里只有我和她,我身上很难受,当时还低烧,胃里翻江倒海。”
“我感觉到她一直看着我,等我侧身干呕的时候她给我递了纸巾,她的手冰冰的,应该不是人。”
林歌往后靠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她说她有一个爱人,她不想离开他,想让我帮帮她。她说我应该明白离开深爱之人的痛苦,既然不久于人世,不如成全她……”
“所以你答应了?”
她重重一点头,无奈一笑,“我当时想,不如给我们两个人一个解脱,我是真的很累了。”
房间里只是沉默,阴云似乎散开了,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洒在女孩惨白的脸上,似乎是无限眷恋但还是沉入云层。
……
这妖怪有佛缘啊
病房里没开灯,明显走廊要亮得多,房顶刺眼的白色灯光直直照下,让人心里感觉冷肃。
宋寻推开门走了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景行立刻迎了上来,夕阳的余晖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进来,景行高大的身影被镀上一层温暖刺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