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庄子也不算大,至多只是去往行宫路上一个暂时歇脚的地儿,好在里面的景致还算清雅,游乐一番也不算无聊。
宋玄轻轻捏住月离的手,带着她往小径上走。
“妾身来的路上看见外面的官道两旁种了好多竹子,没想到这里也种着有。”月离吃好睡足便有了精神,她被宋玄拉着往前方走,两旁的烛火昏暗,后面宫人们远远地跟着,不敢靠近了,前方看不见人影,仿佛这浑然天地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感觉叫月离觉得有些别扭,她不由得出声道。
宋玄的眸子在昏暗之中窥不见其中的情绪,只听他说:“如今已离了皇城的地界,这地方叫竹县,当地人喜欢种竹子。”
皇城以北的天气并不适合种竹子,奈何当地人极喜欢竹,久而久之,整个县各家各户都种上了竹,之前月离看见的官道两旁的竹林也是周围的村民自己栽种的。
“还挺雅致的,妾身幼时在江南也见过那般大的一片竹林。”
宋玄侧头看见月离有些亮的眼睛,轻声问她:“你幼时在江南?”
“是啊,妾身幼时在江南生活了好几年呢,爹娘还给妾身取了个小名叫娇娇,说是苏家的女儿都要娇惯着长大。”月离说这话时是真的开心,她回想起自己幼时在江南的家中和奴仆们玩乐,娘亲也会每日都带好玩的东西给她,父亲虽看着面冷,但对她总是好的,着实是将她娇惯着养了几年。
只是好景不长,家中变故,爹娘也没了。
宋玄的眼神微变,看着她面上从欣喜逐渐变为苦涩的笑,轻启唇,口中极浅地开口,无声念了一句:“娇娇……”
声音落得再是平淡不过,却又仿佛重重地砸在了一汪深水中,激起千层浪,暗色之中,月离没有看见,宋玄看她的目光俨然已有了变化,眸中的欲色渐沉,更多了几分潜藏的深意,他轻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庄子不大,夜又深了,宋玄没带着月离走多远就往回走,此时,前方道路上的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抬头一望,却见天上的那一轮圆月已高高悬于上空,云层绕过明月,快飘走。
顾及着月离的身体,再加上明日又要赶路,宋玄没动她,月离也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二日清晨,他们继续赶路,但是当日晚上却没能赶到落脚的地方,只能寻了个靠近水源的溪流边歇了一晚上。
一连四日,第五日时终于到了湘城。
“娘娘,醒醒。”秀禾小声唤她,见月离没动静,又唤了一声,终于将脸色苍白的月离唤醒过来。
“娘娘,该喝药了。”秀禾把手里的药碗往前递了递,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要喂给月离。
这几日真将月离蹉跎得受了好大的罪,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中了暑气身体不适,可是一连几日的行路下来每日都没什么胃口,吃了东西没一会儿就被马车颠得有些想吐,不止是她,前日她见到那嚣张跋扈的如嫔也和蔫儿了的花儿一样,想来也是不好受。
以往听人说从皇城到湘城,快的话只需三日便能到,如今已经是第五日了,可想而知陛下是顾及着她们,让行进的度慢了下来。
可饶是这般,她也快坚持不住了。
月离浑身软地靠在佩兰的身上,张口喝下秀禾喂进来的汤药,只一口,浓郁的苦涩让她忍不住作呕,胃中似乎在剧烈翻腾着,让她没忍住躬起了身子,头朝下干呕着。
她本来也没吃什么东西,眼下吐什么都吐不出来,反倒是把自己的眼泪逼出来了。
她脑中一片混乱,全然没注意到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随后帘子从外被人掀开,进来了一人。
宋玄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难受的模样了,平日里白白嫩嫩的娇俏女子浑身无力地倚在一侧,只不过几日的功夫便肉眼可见地瘦了。
看着只让他觉得心头被用力攥了一下。
“参见皇上——”马车里的佩兰和秀禾看见来人急忙行礼。
宋玄没搭理她们,上前将一旁的手帕拿在手中,坐在了不算宽敞的矮榻上,轻轻抬起月离的脸,看着她难受的模样,眉头皱的更深。
手帕轻柔地擦拭着月离的唇瓣,仿佛在擦拭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宋玄的手指缓而轻地拂过月离的眼下,摩挲着,随后目光落在一旁被宫女拿着的药碗上。
月离本就不爱喝药,如今这幅情况更是一碗药喝不下几口,像今日这般吐出来在前几日时常生。
但宋玄不能惯着她,药都喝不进,那东西又怎么吃得下,身子又怎么好起来。
“拿来,朕来喂。”宋玄伸手过去,沉声道。
秀禾拿着药碗的动作僵了一瞬,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把碗递了过去。
宋玄一手绕过月离的肩膀把人搂进怀中,另一只手稳稳端着药碗。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月离微微睁开眼,鼻子轻轻嗅了嗅,闻到了药味,顿时侧过头把脑袋深深埋进宋玄的颈窝处。
“不…喝……”月离手指捏住宋玄的一点衣裳,神情带着浓浓的倦意和肉眼可见的厌恶。
“不可以不喝。”宋玄把药放回秀禾的手上,轻轻把月离的脑袋掰回来,沉声道。
月离仅剩的力气都拿来挣扎了,她真的不能喝这药,一喝就吐,力气都给吐没了。
带着浓重药味的碗又靠近了几分,这回月离实在忍不住,弯身干呕着。
宋玄手里的药也因为她的动作洒了下来,药汁浸在宋玄的衣服上,一片狼藉。
佩兰和秀禾喊了声皇上恕罪,赶紧去拿手帕收拾着这些混乱。
“来人,叫太医给朕滚过来!”宋玄了火,呵斥的同时不忘一只手捂住月离的耳朵。
此时车队已经行到了湘城地界停了下来,马车内那一声厉喝靠近的人都能听见,一时间周围的人心思各异,倒是巧妙地都没说话,安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