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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九儒来找李家祖母,是想告诉她明年不能再在李家任教书先生了。
李家祖母一听,有些诧异:“为何?可是觉着日事钱微薄了些?”
“非也。”颜九儒摇头,笑着解释,“明年我得去大都。”
“因为颜茶茶?”闻言,李家祖母了然于中。
“嗯。”颜喜悦的病李家人大多都知晓,无需颜九儒再解释一句。
“唉。”李家祖母随之叹了气,端起一旁的茶杯,揭盖散香,“这般我也不能拦着颜先生了,但想一想倒是难过的,那些个孩儿颇爱颜先生讲的课,日后从大都回来,李家仍是欢迎颜先生的。”
孩儿爱他,他也爱这些孩儿,个个机灵可爱,想到不久后要分别,不知重逢的确期,颜九儒的眼尾一热,有些掉态了,他把头往胸口微微一扣,以眼看鞋头,话有重声:“多谢老夫人。”
事情说完,二人又叙了些寒温,到上课的时刻到了,颜九儒方回书堂讲课。
孩儿们颇有规矩,早已回到位置上,整顿好几案,端正身体,等着颜九儒来上课。
“凡读书,须整顿几案,应洁净端正,不可凌乱无序。”这是颜九儒来李家书堂讲的第一课,孩儿们似经板儿记在心头上。
颜九儒进一书堂,目光便向颜喜悦的位置看去。
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她两颊通红,但精神罔罔,蔫蔫地坐在椅子上扣指甲,课上了一大半才慢吞吞研磨握管,将案上铺开的顺朱儿写。
心不在焉的人儿,写顺朱儿前竟连折袖儿都忘了,不一会儿,干净的袖沿墨痕点点。
今日写得慢,平日里在下课前能写个七八张,今日在下课前她才写了三张,好在字迹齐整,不是轻易胡涂应付了事。
虽然颜喜悦在课上的行动和乌龟似的,但是课一止,她又变成脱兔,随着秦氏兄妹到外头说话去了。
颜九儒并不恼,颜喜悦是趱前上课的孩儿,偶尔出神贪玩,是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颜喜悦有属于自己的秘密,颜九儒特地在书堂坐了片刻才带她回家,路上也不问她和秦氏兄妹说了什么。
“爹爹,我把袖子弄脏了。”回家的路上颜喜悦才发现粉白的花袖上全是晕开的墨痕,颜色很是肮脏,她感到羞愧,偷眼看一下眉目柔和的颜九儒,想了想,还是主动承认错误,“我今天写顺朱儿,忘了把袖子折起来。”
“爹爹洗干净就是了。”眼角捕捉到颜喜悦不安的目光,颜九儒偏了脸,一副儒雅态,“下次不要忘记了就好,喜悦不用难过。”
大冬天的,河水冰冷,那睡碰一下似针一样刺入肉骨里,而因为自己的不注意,害爹爹受冷,颜喜悦越想越愧疚了。
感到颜喜悦的难过,颜九儒握紧她的手,岔开话题,说:“下个月喜悦就要六岁了,到时候阿娘会露一手好厨艺。”
泛泛人家的茶茶过生辰时不过就是煮些蛋,武宋和颜九儒的手里没有多少闲钱,但颜喜悦有知识后过的生辰,他们不会吝啬钱财。
既要吃,也要玩,花个一、二钱,恭喜她又长大了一岁。
“今年生辰,我可以让妙常来我们家吗?”今年颜喜悦交了许多好朋友,“展月也来,还有萧哥哥。”
“小哥哥……当然可以了。”颜喜悦还是没有把萧字发对音,颜九儒眼皮一跳,小哥哥三个字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嘴上答应,但心里却十分恶毒,若那位萧哥哥敢进他的家门,他就把他的腿打断。
人多热闹,想到生辰那日能和好朋友一起吃一起玩,颜喜悦脸上开朗不已,脚下改走为蹦跳,然后说起另一件开心的事儿来:“爹爹,今日展月和我说,他昨日把许家那个小郎狠狠揍了一顿呢。”
“是他揍的?这孩儿倒是勇猛。”颜九儒倒没想过揍许方林的人会是秦展月,毕竟秦展月是一个看着斯斯文文,毫无武力的小郎君。
“爹爹早就知道许家小郎被人揍了?”颜九儒的反应冷淡,颜喜悦见状,有了疑问。
颜九儒点头:“昨日听街坊领居说的。”
“虽然有些开心,可是如果被人知道了,展月会不会有什么麻烦呀?”颜喜悦破天荒担心起小冤家,脸上早已没了喜悦之色,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会,孩儿之间发生口角争斗,都是小事儿。”颜九儒心情大好,嗯,秦展月可以来他家,但是萧淮时不可以。
冬日下课早,颜九儒习惯先去南市,然后跟着武宋一起回家。
武宋做的猫食越发受猫儿的欢迎,这几日因颜喜悦受伤又生病,不得闲做猫食,而因为条件有限,每次做的量不多。怕自家的猫儿日后吃不到美味的猫食,有的人索性到铺里,当面和武宋定猫食。
“武娘子,我今次要买多一些,家里的猫儿生了好几只小猫儿……”
趱前定猫食的事情传出去了,于是定猫食的人接连不断。
有的要十斤,有的要七斤,有的要五斤……武宋坐在桌前扳指算了算,把这些斤数加起来,竟有九十四斤。
以往做个五十来斤,不翼而飞十斤,剩下的可以卖一、两个月。
这下接近百斤的粮,也不知会不会又丢失个十斤,以防万一,怎么也得做个一百二十斤了,只怕做完两条胳膊也废了。
想到不翼而飞的猫食,武宋忽然哀怨起来,不算不知道,这些年,丢失的猫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得有百斤了,她捏着一条手臂嘀咕:“如果不是猫儿吃的,那我一定要把偷吃猫食的玩意儿给绑起来打一顿呵,竟然吃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