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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嗳,小娘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这铺子本就是我家的,我后头想做什么买卖那都是我自己个家儿的事儿。再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就是我想做食肆生意,那又如何?这沿街铺子里开食肆也有不少,大家能做,我也能做。”
“是啊,大家能做,你也能做。”秦黍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那凭书上写的白纸黑字想是你也没忘记,那你看看吧,咱们是去县衙一趟将这事儿了了,还是你现在就把银子赔了?”
林掌柜一听就讪笑道:“有着老杨这层关系,这话这般说你就有些绝情了啊。”
“林掌柜,咱们都是做买卖的,买卖人一毫一厘都算的清楚。你提前要铺子时,可是没顾念着杨叔那层情面啊,所以这会子这话搁我这儿就不用说了。”说到这会儿秦黍脸上也没什么笑意了。
“我们还是趁早将这事儿了了吧,好歹也不耽误你开门做新生意不是。”秦黍摇了摇手上的凭书。
林掌柜看着秦黍手上的凭书,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银子赔了。
杨二郎一见秦黍,就问,“他赔了多少?”
“两个月的租钱。”
“不多啊。”杨二郎抿了抿嘴,嫌少。
“是不多,但再少的钱在我这儿也是钱。况且,”她看了一眼杨二郎,“你不是说他抠嘛,这点银子你瞧不上,但他晚上回去该睡不着觉了。”
“那是,这种人是该让他知道不是谁的便宜都能占的。”杨二郎又想起了他爹那些年和这老抠喝过的那些黄汤了。这抠儿可真是只进不出啊。
秦黍环视了一圈铺子,她探头看了一眼后院,“杨叔今儿不在啊?铺子就你一个人?”
“我爹出城选木头去了。”
“行吧,我事儿也办完了,还赶着回秦记帮忙呢。下次待空了,让我娘准备个席面你们一起过来吃个便饭,算是暖居之喜。”
“行嘞。”杨二郎也不客气,笑道,“你只要把酒备好,我爹肯定不缺席。”
秦黍便摆了摆手,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迎面冲进来的一人差点撞上,来人嘴里嚷道:“杨二,钦州军回来了!”
秦黍簌地回首,正对上杨二郎愕然之后乍喜的神情。
等杨二郎关了铺子和秦黍挤到秀水镇主街街道时,才惊觉这街道的气氛不对,不像是军队凯旋时的欢庆。
秦黍拧眉瞧向街道正中缓行的行军队伍,甫一眼过去,却惊觉少了很多人。她来得迟,前头的主帅早就过去了。
旁侧有人窃窃私语,“钦州军这是吃了败仗了?”
“你还是消停些吧,”说话的人朝街道一侧努努嘴,“已经有人家开始嚎哭了……”
钦州军里头有不少秀水镇本地儿郎,这些人家一听见信儿,就跟杨二一般立马赶了过来,就为了在队伍中能见着自家儿郎。
秦黍闻言便顺着这人视线看了过去,却见那家老妇人嚎得哭天抢地,嘴里直念叨:“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秦黍皱了皱眉,收回眼,视线又转向行进的钦州军队伍中。随着队伍的行进,沿街的人越来越多,哭声也蔓延开来。
她有些担心地瞧了一眼身侧的杨二郎,就见他脸色也惨白起来,“看见杨大哥了吗?”
杨二郎摇摇头,眼睛还盯着面前钦州军的队伍,目光在里头逡巡着。
秦黍安慰他,“你别急,我们到的太晚,前头已经过去了好些人了。”
杨二郎仓促地点点头,嘴里应声道:“是咧,我们来得太晚了,后面要是没有,大哥定是在前头。”
两人互相说着安抚的话,只是心里都在七上八下地跳着。
最终,还是没在队伍里寻着人。杨二郎目送着钦州军尾军离开,面上一丝血色也无,两股战战,险些都要矗立不稳了。
灰沉的天幕压在街道上,那层雾霾就像落在每个人脸上的阴影,直把人罩得喘不过气来。
*
秦黍让杨二郎先回了家,她自己则去了济康堂。济康堂的气氛也悄静无比,秦黍在药堂的伙计的指挥下,在后院寻着了莫掌柜。
莫掌柜兴致不高,见到秦黍没有往日的热络,他淡淡地看向她,“大军回城了?”
秦黍颔首,她觑着莫掌柜的脸色,在一旁坐下,一时间竟也没开口说话。
少顷,莫掌柜才似旁若无人地道:“赵州一役,钦州军死伤无数。”
原以为只是些不成气候的乱民,谁料到钦州军竟能在稳操胜券的一役中惨败至此。
他抬眸看向秦黍,“这就是你说的否极泰来?”他没忘记秦黍中途给他卜的那一卦。
面对莫掌柜的责问,秦黍的视线毫不避讳地迎了上去,淡淡地道:“要是没了那治疗疫病的方子,您这会儿该说的是‘全军覆没’了。”
第70章
秦黍不知道钦州军在赵州遭遇了什么,但她却知道赵州的疫病本就是钦州军的一难,莫掌柜若不是从她这儿得了信和治病的方子,那钦州军所折损的怕不只是这些人了。
莫掌柜此时此刻心有不快,秦黍也能理解。他是庾氏家奴,钦州军在赵州的折损就是庾浚的折损,他与庾浚荣辱一体,如此也是应当。
莫掌柜被秦黍这么不软不硬地怼了一句,哑然片刻后,讪笑了一声跟自己说道,“我倒真是糊涂了!”
他不该将这事迁怒于秦黍,但一想到那些阵亡的将士他一时间也是心绪难平。
不知哪里来的哭声,透过风落在院子里,莫掌柜耳朵动了动,面色有些悲悯,嘴里跟秦黍道:“你既预知前事,怎么不提前告知将军,也免了这些儿郎白白送了性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