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的声音带着有一种特殊的锉磨声,这是只有多年严重酗酒、抽菸以及睡眠不足才会造成的声音。
蓝胡子眨了眨眼,戏谑的表情再度回到脸上,他抽出嘴里叼着的菸,将之捻熄在高级皮革座椅上,动作从容缓慢甚至带着几分慵懒,但当菸头上的火光被捻熄的一瞬,竟让人感到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彷彿所有的光与热在那一刻跟着消失了。
「法兰,然后呢?」
当蓝胡子对上墨色双眼的一瞬,他看见倒映在对方眼中,面带倦容而忧伤的法兰克斯塔。
张牙舞爪的蓝野兽被吴炙热的目光逼退回巢穴,法兰克斯塔感觉自己放在膝上的手在颤抖,疲倦从四面八方涌上,象是无数从深渊伸出的鬼手般,将他往无光的所在拖去。
「然后,我们……」
我们就自由了。
原先欲说出口的话语,被一连串从后车厢传来的击声打断。
声音越来越响且带着不容忽视的金属破坏声,随后,随来重物砰然落地的巨响。
蓝胡子斜眼看向后照镜,仅转开眼的这一瞬,法兰克斯塔消失了。
「停车。」
起而代之的嗓音何残酷纯粹,不带任何杂质。
尖锐的煞车声后,消光黑的高级跑车停在了无车通行的产业道路中央。
清晨持续不断的微雨成了滂沱暴雨,k市的人称这种偶会在清晨时分落下如散弹般的狂降雨为游击雨,他们说游击雨中必有亡魂驻足。
蓝胡子打开车门起身之际,踢到了盖瑞放在座位下的绿色野格酒瓶。
荒谬且满溢的愉悦感,在蓝胡子胸口扩散开来,他弯腰捡起酒瓶,就这样一手拎着酒瓶,一手端着上膛的枪踏出车厢。
「法兰!」
吴出声喊住了毫不犹豫地踏入大雨中的人。
「别去了,我们一起逃吧,逃离这座城市吧,就你跟我,我们离开吧,好不好……」
透过漆黑车窗的倒映,可以看见那个顶着一头蓝发、面色苍白的男人回过头,嘴角掠过邪魅一笑后,竖起食指按上双唇,转身哼着歌步履轻快的踏入倾盆大雨中。
04、五点零四分(上)
产业道路的街灯,总在清晨五点零四分自动熄灯。
这是k市的电力公司,依据每年的日出时间所推断出的平均值:五点零四分。
接管事务所的头几年,法兰克斯塔住进了这栋伫立在街边的洋房型独栋事务所。
有别于白昼的喧哗厮杀叫嚣,夜里的洋房静得像鬼屋。
那时的他,时常独自一人站在二楼的对外窗后头,有时一站就是整晚,什么事也不做,就只是为了看着那盏站在街角、撑起整片夜色的街灯。
而那盏灯,总在清晨五点零四分时熄灭。
他总觉得多出来的这四分钟,是给暗夜旅人最后的怜悯,又或者该说,是电力公司对险路求生的者的最后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