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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2页)

几个汾州乡下的土财主,能拿出几千贯钱现钱,杜中宵一万个不信。再三盘问,才知道石标义和柯振兴两人只是代表,是一群贩运河东路毛皮的商人。他们不敢跟并州的鞣皮商会闹翻,便私下串连,想借着这次机会,获得官府支持,建一处能够跟原来工场抗衡的工场起来。

汾州在并州南边,地处要道,养羊的又多,是以推了那里的商户出头。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汾州地近大通监,新钱发行之后,他们得了地利,手中的现钱最多。现在并州汾州一带,最赚钱的生意除了贩运毛皮,另一项就是从大通监换新铁钱。由于新铁钱的需求太大,大通监制的铁钱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在交城买制钱原料,如锡之类的物资。

由于钱法混乱,再是有钱的员外,其实手中的现钱都不多。新铁钱出来之后,由于制作精良,没有盗铸,受到民间的欢迎。很多商户做生意跟以前不一样了,现在喜欢收现钱。

详细问过石标义,杜中宵喜道:“城里鞣皮价格上涨,最害最深的其实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有心自救,是极好的!放心,只要拿本钱出来,衙门必然全力帮忙。原来衙门那一处工场,因为是差本城匠人轮流做工,很多事情受他们钳制。新的工场,不再轮差了,而是和雇。要想吸引手艺好的匠人来,只能给他们涨工钱。你们只要肯下本钱,有衙门出头,就不用理会鞣皮商会!”

石标义和柯振兴连连道谢,道:“敢问官人,小的们要买多少债券,才能新开工场?”

杜中宵想了想,道:“我原想发两千贯,应该尽够开新工场了。这样吧,现在卖出去两三百贯,你们先买七八百贯,凑足一千贯。以后,再慢慢看。”

石标义道:“官人,现在生意做不成,小的们都心焦。此事等不得,不如买足两千贯,把工场尽快开起来,岂不是好?无非是各州的商人凑一凑,几千贯总能凑出来的。”

杜中宵笑道:“城里建新的鞣皮工场,得利的可不只是你们。其实获利最多的,是北地商人。他们跟契丹做生意,贩来的生皮最多,卖出的熟皮也最多。建新工场,他们岂能不出力?”

石标义连连称是,心中却道可惜。其实现在的情况,只要官方支持建新的工场起来,肯定赚钱。三月两成的利息,算不上高,但也过得去。最关键的是,现在买债券,工场建起来后,就可以优先处理自己的毛皮,怎么算也不亏。可惜杜中宵要搞平衡,不能完全把北地商人排除在外。

谈过了开两处工场的细节,杜中宵让陶十七把人送足,闭目思索了一会。

陶十七回来,杜中宵道:“去请北地贩毛皮的康成栋康员外,就说我有事相商。”

如果事情顺利,此次最重要的不是扩大了鞣皮生产能力,解决了目前的危机,而是打破了并州商会的垄断。外地商人这次联合建工场,以后再遇到类似的危机,他们可以照方抓药,建新的工场。这些新的工场建起来,杜中宵不会允许像以前那样依赖行会管理,而是让他们互相竞争。到那个时候,并州才有可能成为真正的毛皮加工中心。

行会存在的意义,是辅佐官府对行业进行管理。不只是收税,更重要的是科配,没有行会,官方的科配会非常麻烦。但以现在并州的形势,根本就没有对毛皮科配的必要。

有耶律不花做后台,康成栋是北地毛皮商人的领袖。最近并州的鞣皮工场,针对北地商人,不只是工钱涨价,工期还被拖延,让他们苦不堪言。最急需新工场的,就是他们。只是此次野心太大,一心想建自己控制的工场,迟迟不买杜中宵发出来的债券。

随在陶十七的身后,康成栋有长出了一口气的感觉。看来自己判断地不错,杜中宵终究忍不住,主动来找自己了。他已经打听过了,现在衙门拿不出本钱,并州城里,不用鞣皮和贩皮行会,除了自己杜中宵还能到哪里凑本钱?几千贯钱康成栋还是拿得出来,只要杜中宵让自己开工场,不要利息康成栋也愿意借出来。那点钱算什么?开了工场,自己有进生皮的渠道,卖熟皮的渠道,多少钱赚不出来?

到了书房,康成栋上前行礼:“不知官人唤小的来何事?”

杜中宵看着康成栋,面上露出笑意:“员外,由于城中鞣皮工场不足,生皮积压,你们这些商人叫苦不迭。衙门为你们着想,欲再建几处鞣皮工场。只是衙门本钱有限,只好向商户举债,发行债券。”

康成栋拱手:“小的已经看了榜文,知晓此事。正在与同行商量,筹备本钱。”

“那要快一些才好,时间不等人啊。”杜中宵神色轻松。“依我打算,三日之后,此事便就要定下来。如今的债券,尚余约一千贯,员外若是有心,我便留给你。”

康成栋一怔:“怎么如此紧急?一千贯不是小钱,小的要跟亲友凑一凑。”

“凑?那可要快,不然我可卖给别人了。你不知道,买债券的人太多,不好一再拒绝他们。现在摆明了的,并州城里只要建鞣皮工场便就赚钱,不知多少富贵员外盯上了这条路子。”

听了这话,康成栋着实吃了一惊,急忙问道:“千贯不是小钱,并州城里面能够拿出来的有几户人家?官人莫不是说笑?”

“我是朝廷命官,哪有闲心与你说笑!员外,错过这次,以后鞣皮工场视你为外人,不要怨我!”

第44章背后势力

春风楼二楼的小阁子里,康成栋看着对面的石标义怒容满面,厉声道:“石员外,我们都是一般是到并州来做毛皮生意的外地客商,受本地行会欺压。好不容易杜官人回城,答应再办鞣皮工场,原是说好我们各自办自己的,怎么你就到衙门里去,认购了发出来的债券?”

石标义满脸堆笑:“员外息怒。债券是杜官人发出来,如果无人认购,工场只怕办不起来。”

康成栋冷哼一声:“你认购也就便了,还加大本钱,又建了自己的工场,倒把我们北地商人晾在了一边!石员外,不管是贩运生皮,还是买卖熟皮,我们北地商人,比你们本地商人生意做得大多了。这次冷落了我们,以后生意还能好好做么!”

石标义叹了口气:“员外,且息雷霆之怒,听我一言。本来我们也是要把事情压一压,让衙门除了建工场,也收拾一番本城商会。后来看事不谐,实在等不下去。我们在城里积压的毛皮着实不少,若是不赶快鞣制,本钱就压得狠了。而且,在下听说康员外跟契丹人有瓜葛,衙门对此十分忌讳,是断然不会让你们建工场的,这才去把剩下的债券买了。”

“我自是大宋百姓,不过是从契丹收买毛皮罢了,有什么瓜葛!”

石标义摇了摇头:“人人都如此说,不得不信。衙门也是因了这个缘故,不许员外建工场。”

康成栋怒容满面,看着石标义,过了好久,才道:“这次你们得偿所愿,只是坑苦我们!若说是在城里的积货,你们比得上我们多?我们这些商户不能团结协作,早晚吃个苦头!”

石标义只是笑着赔罪,康成栋也拿他无可奈何。

在并州做毛皮生意的,几大势力。康成栋代表的北地客商,毫无疑问是最财雄势大的一批。其次是城里的两个行会,不只是钱多,更是把控着行业,是真正实权在握的一批。第三是以京城商人为代表的中原商人,多是购买熟皮,对行业相对来说参与不多。最不起眼的就是河东路本地商人,他们人数虽多,但并无组织,以前各方都小瞧了他们。偏偏这次就是他们站出来,在最键的时候,取得了最大的收益。

康成栋本来以为这次自己一定能建处工场起来,生皮熟皮的渠道都有,可以借势就此主导并州毛皮产业,没想到最后便宜了河东路的本地商人,如何不气?

过了很久,康成栋才强压住怒气,对石标义道:“听说石员外本是真定府人?”

石标义点头:“员外说的是,在下祖籍真定府。因为战乱,祖父那一代迁到汾州,数十年了。”

康成栋点了点头:“现如今的并代都监石太尉,是你本家?”

“不错。”石标义连连点头。“我家祖与石太尉的祖父是同族,族谱记得明白。”

康成栋重重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北地商人贩运毛皮的路线,正在并代都监辖下,河东路商人推石标义做自己的首领,不是没有想法的。别看石标义一直笑嘻嘻的,处处陪小心,真斗起来,可不是一点手段都没有。他跟并代都监石全彬虽属同族,实际关系很远,但现在手里有钱,亲戚还是亲戚。

石全彬的祖父石知颙,历仕太祖、太宗、真宗三朝,甚受亲信,在京城则主管大内,出外为统军大将,是大宋开国以来权势最盛的几个内侍之一,数次为并代钤辖。石全彬因这层关系,自幼入宫从小黄门做起,因受皇帝赏识,一步一步做到了边关大将。

这个年代的内侍,虽然不能生儿育女,但稍有权势的,也会娶妻,收养子,一切比照正常家庭。石全彬发迹,当年老家的人,又慢慢联系上了,哪怕他跟那些人其实没有血缘关系。

见康成栋不再说话,石标义满脸堆笑道:“员外,等我们的鞣皮工场建好了,必然优先加工你们的毛皮。便如并州城里的两处行会一般,我们也要精诚合作才是。”

康成栋没好气地道:“员外有心,千万记得今天的话!”

两人话不投机,随便聊了几句生意行情,便就不欢而散。

出了春风楼,石标义看着康成栋的背影,摇了摇头,口中道:“你跟北边契丹勾结甚深,并州城里哪个不知?杜官人多么精明的人,岂会让你开起工场来?呵,这可不是妄想!”

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向住处行去。他虽然在并州生意不少,却没有住处,一直都住在客栈里,不改行商本色。不过等到工场建起来,也要寻住宅子买下来。

回到客栈,家里的小厮急忙上前行礼:“员外可算是回来了!刚刚听到消息,家里太尉因为随夏相公巡边有功,刚刚升了官,许多人都去道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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