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点发愁,她想解决鬼祸,就必须搅乱徐福阴谋。但她其实不太明白徐福为何要让姜遗光进孽镜台。
徐福想要姜遗光做什么呢?
她看向姜遗光:“姜卿,你又为何助我?”
姜遗光:“因为我曾答应过一个人,只要并不危害到自身,我会尽力保护陛下。”
原来如此。
他全无所求,皇帝反倒担忧。听他这么说,她先是放下心,之后便涌起浓浓的感动,一定是父皇!
可她更惊恐地发现,经过那么多事,又在镜中渡过近十年,她竟有点想不起来父皇的模样了!
再继续下去,她会变成什么样?到那时,就算她真的能回去……她还记得吗?恐怕曾经的人和事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皇帝:“姜卿,你真的要历遍他两千年的记忆吗?在那之后呢?你要如何做?”
姜遗光:“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但我如果什么也不做,就什么也做不了。”
引路人在不远处不准痕迹瞥他一眼,收回视线。
姜遗光继续说:“镜中也许是徐福的回忆,也许是依照徐福回忆脉络搭建的过去世界,我进来只是为了看看徐福对镜中世界的掌控究竟有多少,他的能力又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
皇帝想了想,也说:“是了,他若是天底下第一个入镜人,为什么他没有入镜过?”
入镜人渡镜中劫次数越多,越不像活人。
先前他曾猜测,这是徐福已渡过十八重劫缘故,可真要过了十八层,就会被镜中自己的半身取而代之。这么一想,又不像是。
所以徐福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能力?又为何偏偏是他?
如果当初他没有出海,世上还会有山海镜吗?
徐福也这么想。
他不断回忆自己出海时有什么异常,那一日又是什么日子,记下后便不断推算,从出海的第一天,到海上出现怪相、“仙山”出现的方位等等。
汉高祖即位后,自有不少能人异士来投,阴阳五行学说与道家学说再度兴起。在汉高祖示意下,徐福常与他们交谈,一道计算,可不论怎么算,都只能算出他出海之日为下下大凶之兆,诸事不宜。
可他分明记得……在出海前,他与宫中天下第一方士反复推算,算出吉日后又不断筛选,才选出最吉之日。
为何到现在却变成了凶日?
他起了疑心,鬼使神差的,又求教几位地相师以观风水,将秦皇陵方位再度测算。
结果令众人大吃一惊,上好的风水宝地居然也成了凶地。原本三脉龙气汇聚,缓积地下,天地阴阳交汇融合,寻常百姓承受不起,唯有帝皇葬在此处便如一根可保江山稳固的撑天巨柱。但现在,三条金色龙脉竟变得漆黑,三阴汇聚,连通至阴之地,更有源源不断乌黑阴气从地下涌出。
若不制住,只怕大汉江山也稳不了多少年。
符轮听过后也惊讶了,借助星象推演起来,结果令他满头是汗。
“怎么会……”他看天又看地,喃喃自语,突然大叫,“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汉高帝很快来了,屏退左右后细问起事情经过,听罢神情渐渐变得严肃。
在他还是沛县亭长时,曾斩杀一条巨大白蛇。他很明白,世上有不少人会以为他这是故意编造故事替自己扬名,就像陈涉吴广的鱼腹丹书那般。
可他和那日追随他的农民都知道,这是真的。
既是如此,少不得要开一回秦皇陵了。而需开皇陵,徐福不可或缺。
徐福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答应下来。
虽说开死者墓是大不敬,但……他不能容忍他的陛下死后不得安眠。若有报应,且报应在他一人身上就好。
投奔汉王的人中有个女子,名叫阿洛,取自洛水之意。她私下找上徐福,进门后先拜下,而后起身问他是否还记得三川郡蓝氏。
徐福腾地起身,吃惊地盯着她:“你是何人?”
阿洛冷静道:“三川郡蓝氏正是在下师祖。家师去世前留下遗言,交代我一定要来宫中寻找您。”
徐福只觉不可思议。
蓝氏,出身三川郡中的一个小渔村,天资过人,自幼便能观星象、预估吉凶。她小有名气后便投奔秦王,辅其成为天下之主,一跃成为大秦第一方士,她从不肯透露真名,只让人称其姓氏。二人曾一同在宫中共事,有过短暂交情。
大秦亡后,他打听过些蓝氏的消息,听说蓝氏随陛下殉葬了。他伤感过一阵,不得不劝自己放下,不要多想。
蓝氏何时收了徒?他竟不知。
两人对坐,命侍从上一壶蜜水,阿洛先倒一杯,撒了桂花和花椒的蜜水注入杯中,她将蜜水连同一封信推过去,道:“师父说,您读过这封信就明白了。”
徐福迫不及待拆开,里面却不是寻常信件,厚厚几叠纸,几张拆开,不是卦象就是风水图批注。
他看着看着,额头冒起冷汗,直到看到最后一张,上面寥寥数语令他如坠冰窟,险些失态。
“先生?先生?”
阿洛的话让他回过神,匆匆把阿洛请走,徐福独自在房里来回走动,焦躁不安。
姜遗光坐下,跟着翻阅。
“这些卦象是何意,信上又写了什么?”皇帝问。
姜遗光看完,眉头微微皱起,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半晌,他才开口。
却原来,那位蓝氏有如此本事并非她天赋过人,或是神智天成。她幼年时曾跌入地缝,地缝下是无尽深渊。在那里,她看见了许多不属于此世之物。蓝氏明白,自己见到了另一个世界投下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