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在等谁?
一阵莫名而尖锐的刺痛从心口处蔓延开,凤祁眉头蹙起,抬手紧紧按在心口处,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吃力。
自他有意识起,还从未感受过如此失控的情绪,陌生,却又像是本应如此。
屋后隐约有响动传来,一下将凤祁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他循着响动绕过屋舍,一道消瘦的身影站在屋后的灵田里,正在躬身给灵草浇水。
季朝云只穿了件单薄的短衣,袖口挽起,露出一小截纤细白皙的腕骨。半散的长被他用一根束带系在脑后,只在额前垂落几缕,比往日多了几分利落。
他素白的衣摆和手上都沾了些泥,看上去颇有些狼狈。
凤祁远远看着他,只觉眼眶干涩,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在看什么?”季朝云直起身,疑惑地问。
凤祁掩饰般移开视线,微微哑声问:“你又在做什么?”
“给你的宝贝灵草们浇浇水,看不出来么?”季朝云弯下腰继续先前的动作,“你这灵田都几日没打理过了,这些灵草本来就娇贵,你这样怎么可能养得活。”
“你操心这么多做什么,养不活也不让你赔。”凤祁问,“今晚怎么不去修炼了?”
“静不下心,还不如找点事做。”季朝云含糊地回答一句,又道,“反正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你干苦力还债,你先前自己说的,打理一次灵田是三颗灵石,别赖账啊。”
凤祁小声嘟囔:“没真想要你还。”
“什么?”
凤祁:“赎回你的荷包共花了五千灵石,江城出了三千,余下我找徐子行又要了两千。他当初卖你的荷包换了一千,剩下一千算是给他的教训。我们已经两清,你不欠我。”
这事季朝云其实是知道的。
凤二殿下从不会让自己吃亏,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自己出这个钱。只不过按照他之前的说法,勒索江城和徐子行赔偿是他的手段,季朝云欠他的债又是另一码事,不能一起算。
为此季朝云甚至觉得,凤二殿下如果哪天真把积蓄花光,去海市当个奸商一样能活得滋润。
季朝云还在奇怪此人为何转性,忽然想到了什么,自心底油然而生一丝危机感,小心翼翼问:“你要赶我走啦?”
“……没有。”凤祁皱眉,“你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我是这种人?”
“难说。”季朝云手下动作不停,但语气显然轻松了些,“你不知道书院内公认,心思最难捉摸的就是你么,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凤祁轻轻笑了一下:“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什么?”
“你过来,我告诉你。”
季朝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此人今晚哪里不太对劲。可凤祁的神情看不出丝毫端倪,他斟酌片刻,放下手中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跨过灵田朝凤祁走过来。
“说吧,你又怎么——”
他话音未落,忽然被人抱了满怀。
凤祁弯下腰,双臂用力收紧,仿佛要把季朝云揉进怀里。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抵消去心口那始终萦绕不去,仿若凌迟般的痛处。
季朝云僵在原地,但神使鬼差地,没有把人推开。
故人相见,他远没有自己表现得那么平静。
这么多年过去,当初那些事情早已是过往云烟。他能让自己不去想云海遨游的自在逍遥,不惦念深海龙宫的优越生活,不惋惜那永远找不回的傲人天资。
可是……经年无法愈合的旧伤就算已成了习惯,猛地被人撕开一角,依旧疼得彻骨。
疼的时候有人能抱一下自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季朝云放任自己埋在凤祁怀里,深深呼吸,持续整晚的阴郁终于一扫而空。可凤祁依旧维持着拥住他的姿势,没有丝毫要放开的意思。
季朝云疑惑地皱了皱眉,他轻声开口,声音因为呼吸不顺有些闷:“凤祁。”
“嗯?”
季朝云思来想去,这人情绪这么反常只有一个可能。他从凤祁怀里挣脱出来,抬眼看他:“天枢仙君是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你赶出书院了吗?”
凤祁:“……”
他把人放开,耳根微微有些红:“没有,想什么呢。”
“我还想知道你在想什么。”季朝云后退半步,神情同样有些不自在,“好端端的,做什么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