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东抱拳拱手,等到码头上的人都不见了,才招来自己亲信,对他耳语吩咐了几句。
杨东望着很快消失不见的巨船,看了一会这才离去。
宽阔无比的江面上,水波不兴,巨船平缓行驶。
萧洛兰坐在轻舟上,后面才是巨船,行驶没有多久,周宗主就带着偷偷带着她下了船到了一个轻舟上,好像做贼似的。
轻舟内空间不大,周宗主坐在前舱处钓鱼。
她坐在舱内煮酒。
在大船上觉得江面平静无痕,可一坐上轻舟,萧洛兰觉得江上波浪似乎大了些,从小窗看去,四周全是浩浩淼淼的浪涛,江上水雾浓重,远处竟有些看不清楚。
舱门处,厚实的帷幔垂下,挡住了江风,挂着的香薰铜球随着轻舟摇晃。
萧洛兰用团扇扇着火炉里的火,酒香溢出。
她起身撩开帷幔,周宗主衣袍都被溅起来的水浪打湿了。
萧洛兰犹豫了好一会,见天上雨滴哗哗下来,忍不住唤道:“周宗主。”
周绪迅速起身来到舱门处,道:“夫人唤我何事?”
萧洛兰也懒得纠正她姓萧了,她将轻舟上备用的衣袍递给他,语含无奈:“周宗主,浪大风急,哪有鱼儿肯上钩?”
周绪换上衣袍,坐在桌旁,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谁说没有,夫人不就来了吗?”
萧洛兰坐在周宗主的对面,不是很懂古人的情调。
“何况江上泛舟,美人煮酒,这本来就是人生一大乐事啊。”周绪笑道,宽衣大袖,眉眼落拓,神情快意至极。
轻舟泛江,雷豹和雷虎坐在后舷侧,摇着木槕,因顺水而流,倒也不费多大力气,他们身上披着蓑衣带着斗笠,远远看去就像两个小黑点,身后跟着庞然大物的巨船,数十艘艨艟上俱是周氏部曲,他们并没有在巨船两侧,而是分在了轻舟四方,隐隐将轻舟包围了起来,护卫在侧。
雷虎听到船舱里宗主的笑声,探头张望了一下,被雷豹用手拍了一下斗笠,大雨滂沱,江面水位似涨了些,显得波涛浪急,水拍打在轻舟上,雷虎摸了一把溅到脸上的雨水,阔江两岸,滩涂野草被风压的剩一条线,野鸟拍打着翅膀点水而过,飞向阴云密布的高空。
轰隆轰隆的雷声过后,银白闪电划破天际,雨下的愈发大了。
萧洛兰将窗户推开一些,有点担心轻舟会翻,紧张的望着外面的阴沉沉的天气。
舱内因有一泥炉,炭火燃的正旺,所以没怎么感觉到江风寒意,萧洛兰看了一会,蹙眉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周宗主,我们还是回大船上吧。”
周绪喝了口酒,笑道:“夫人还请耐心等一会,这么点小风浪对轻舟来说不会翻的。”
萧洛兰听见周宗主这么讲,便也就不再说话,周宗主对浔江这么清楚,肯定比她这个外来者要了解情况。
“来,夫人喝口酒暖一下身子。”周绪从木盘上拿起另一个酒杯,拎着酒壶给萧夫人倒了一杯温酒。
“这酒是青梅酒,不醉人的,夫人喝看看。”周绪道,因有萧夫人在,他在最后选酒的时候还是选了滋味寡淡的果酒,而不是幽州的烈刀子,听青山说,妇人喝果酒对身体还有一些好处,周绪便更倾向于青梅酒了。
“谢谢周宗主,我还是喝茶吧。”萧洛兰将煮水的陶罐放在小火炉上,准备水开煮茶喝。
“夫人若是唤我周郎就好了。”周绪总觉得萧夫人对自己的称呼不够亲近,他喝着微甜的果酒,准备等会蹭萧夫人的茶。
不多时,茶壶里的水咕噜咕噜冒起气泡。
萧洛兰叫不出那么亲密的称呼,只低头从旁边的茶罐里舀了一小木勺的茶叶放进滚水中,等了半小时左右,就用白布将茶壶放在竹垫上。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因轻舟微摇晃,她也不敢倒满,只倒了小半杯。
周绪将杯子伸过来。
萧洛兰便给他倒了一杯茶,周绪趁机摸了摸萧夫人的手,见微暖才放下。
萧洛兰侧头看向江外,天气真是瞬息万变,就煮个茶的功夫,离开了阴云密布的区域,这里反而有了太阳露头的征兆,金色阳光刺破云层,形成一道道光束洒在江面上,在极远处还有几只渔船。
金光粼粼,江阔云低。
萧洛兰看了一会,觉得自己心情也开阔了起来,散去了几分愁郁。
周绪见萧夫人唇角似有笑容,忍不住也微眯眼眸笑起来。
萧夫人看江景,周绪就看着萧夫人。
忽的,江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哨音。
萧洛兰将窗户彻底打开,朱红楼船有四层,从下往上看时特别震撼,最底层是摇船的橹手,船的两侧有长达十米的拍杆,上层则是数百名的兵卒,萧洛兰还知道那一层船舱里还有黑云马,上船的时候周宗主把它们也带上了,用黑布蒙着黑云马的眼睛在雷氏骑从细心安抚带领下,那些马儿才上了船,二三层俱有兵卒和雷氏骑从巡逻,最上面一层是住房,萧洛兰当时只匆匆一瞥就被周宗主拉到了轻舟上。
女儿穿着红色的骑服,好像在吹陶哨,萧洛兰看了一会,发现她并没有靠在栏杆上,而在栏杆里侧,稍微放下了心。
周绪也看了一眼,笑道:“萧夫人真是爱女如命。”
萧洛兰被周宗主调侃的脸色微红。
那天上街回来,雷格就把萧夫人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了,周绪自然也知道萧夫人也有一个陶哨,还是小鸟形状的,他看向萧夫人的脖颈处,因穿着交领,一根细细的红绳若隐若现,隐没在明月中,周绪知道,那只小鸟陶哨就在明月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