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您宽恕我的失礼。”邦达列夫的语气里带上了敬语,路明非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在为肉汤里的强烈致幻剂表示歉意。
目睹雪的血统因为梭状流光产生共鸣,再到遇上负伤的龙化路明非,雪对路明非的亲近同样被他看在眼里。龙是冷血的,哪怕抱团取暖也只会和同类,赫尔佐格教过他的道理至今还被他记着,更何况雪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来历如何他自然明白,他逐步产生了那个猜想,并得到了验证。
在黑天鹅港里,零号曾被注射过大量的致幻剂用作实验,导致零号在那时显得有些疯癫。何况致幻剂和毒品是一类东西,具有成瘾性和免疫性,用量只会越来越大。尽管口服比不上注射,但路明非这些天来保持的镇定无疑使邦达列夫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路明非便是当初从黑天鹅港逃走的零号
但很可惜,他猜错了,不过某种程度上,也算八九不离十了。
“您之所以能从那里逃出来,有我献过的一份功劳。”邦达列夫继续说道。
路明非听不懂,但他从邦达列夫的语气里能听出来,男人很畏惧那个零号,并且把他当成了零号,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压迫男人透露出更多的信息。
比如零号到底是谁?苏联时期的黑天鹅港计划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但男人不打算继续说了,他换了个话题,“这次您的获救,也是。”烟头被他丢在地上踩灭,他扫了扫四周逐渐活跃的不朽者示意着说。
“所以请允许我提出一份请求。”
路明非点了点头表示默许了。
“您应该见过赫尔佐格博士了吧?”邦达列夫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中冒出晦暗的光。这个老东西后来竟然死灰复燃,甚至差点将男人自己置之死地,早知道那时便不该给他打那一针强效肾上腺素,钢芯弹也应该贯穿他的脑门,带着脑浆和黑天鹅港的秘密永远埋在西伯利亚的冻土层里。
“他已经死了。”路明非森冷道。
“。。。他是该死了。”邦达列夫痛恨地应和道,但语气里却也流露出一丝惋惜,或许这个老东西不是一个优异的合作者,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完美的对手,同样也是一位生物研究领域的科学巨人,没有他,人类对龙类的研究至少会倒退二十年。
可邦达列夫也不会为这个老东西哀悼,因为他自己也恨不得能手刃掉赫尔佐格。但他不是在路明非这里第一次听到赫尔佐格的死讯,他知道赫尔佐格在日本,但当他找到赫尔佐格的时候,他已经无法复仇了,老东西藏得很隐蔽,把自己包装成了蛇歧八家的大家长,还给自己取了个日本人的名字,橘政宗。
然而赫尔佐格一死,邦达列夫便得到了消息,那天他特意开了一瓶红牌伏特加,正是当年赫尔佐格与他同饮的酒。
“说出你的请求。”路明非不想看到他那张面皮上表情,俄国人的脸,立体方正地像是雕刻出来的大理石面具,光一旦照不亮他们脸的全部,就会显得阴暗可怖。
“我想请您带我去一个地方。”
路明非微微一怔,皱起眉头反问道:“这世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去不到的吗?”
“有,纳斯特隆徳。”男人吐出一个路明非从未听说过的名字。
“作为一个绅士,这是我送给您的见面礼。”
邦达列夫将地上的黑色行李箱往前推了推,后退数十步,并示意路明非打开。
路明非拉开锁链,雪蜷缩着睡在行李箱里,行李箱不大,但雪更瘦小,她像一只婴儿一般安详地闭着眼。
路明非抬起眼帘看了一眼邦达列夫,沉默片刻问道:“我还没答应你,你不怕我毫不知情并且到时反悔吗?”
邦达列夫依然是那副瘆人的笑容,他梳理毛,把帽子扣回头上,眼神直视天边,那里两架齐柏林飞艇像巨兽一般从云层中钻出,卡塞尔的标志醒目无比,更多的不朽者已经来了。
男人身形隐入了风雪中,只在原地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话语。
“具体之事到具体之日自会揭晓。。。而我信任您。。。正如您信任我一样。”
路明非目光送他远去,心中有句话并没有说。
“赫尔佐格也信任你,可是你还是背叛了他。”
他把锁链拉好,雪应该是被注射了药物导致的深度睡眠,不朽者见到邦达列夫离去,开始围绕起路明非他们踱步,齐柏林飞艇也来到了他们的正上方,刺目的光柱齐齐射到路明非的身上,照得路明非面色惨白,棉袄在风中鼓动,棉袄下的绷带猎猎作响,eVa冰冷的声音被扩音器放大传到路明非的耳中。
“路明非,你因隐瞒血统的罪名被逮捕了,束手就擒吧!”
“等待你的将会是元老会的至高审判。”
路明非昂起头,视线穿过光柱和沿着绳索飞跃而下的不朽者们,沙漠之鹰被他丢在了地上,泛着铮铮银光,他不作抵抗,毕竟这是他深思熟虑后自己选择的道路,自然他也该自己去接受选择带来的后果。
飞艇的护栏上,有张熟悉的脸庞,伊莎贝尔,她的丝被吹得凌乱,在听到eVa说找到路明非后,她不顾eVa的阻拦,强行顶着北极高空的寒风跑到了舱外,然而此时她只能眼神复杂地望着地上那道身影出神。
纷纷扬扬的雪花停在他略带疲惫的脸上,无数赤金色的黄金瞳简直要把他淹没。
他只拎着箱子,孤零零地屹立在地上,光柱也照在他身上,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他还是那场酒会的主角,只不过从意气风的少年变成了踽踽独行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