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的了?”陈东实替她摁开暖气,摁开后又觉得不妥,看她满脸涨红的样子,像是吃了瘪,吹了热风只怕火气更盛。
肖楠拿着宣传册扇风,“还能咋,被拒了呗,说像我们这样的不是孩子亲生爹妈,且没入蒙古籍,人家不收。”
陈东实心下一寒,他其实猜到了。但他没想到,连上个托教也有这么多讲究。肖童的领养手续合规合法,即便没入籍,可因着陈东实的户口,也算是半个外蒙人,不想还是被拒了,只是童童的年龄是等不得的。
“你说这可怎么办呀”肖楠急得直掉眼泪,“过段日子我就走了,这事儿还没着落,你让我怎么放心回哈尔滨?”
“你别急,”陈东实向后座一探,见童童坐在旁边,一语不发,生怕影响到大人什么,懂事得让人心疼。
陈东实说:“他们不就要入籍吗?那入好了。哈尔滨你该回就回,总不好让你在这儿生吧?”
肖楠闻罢立刻急了眼,“狗日的陈东实,你说得轻巧,可入籍的前提是,这孩子得归给你。当初离婚时说好的,童童给我,你说要回去就要回去,是真觉得我薄情还是觉得童童好拿捏?!”
“瞧你说的,我自己女儿,我拿捏什么?”陈东实给女人递纸,“你别哭了。我不是要跟你抢童童,这不是看你这头快预产期了,何况女儿真拖不得了。去年就该上大班,我们今年才进学前,你说我等得了,咱们女儿等不等得了?”
“你怎么说都有理”肖楠抹了抹眼泪,转头拉起童童的小手,楚楚可怜地说:“童童,以后跟着爸爸,可不许觉得委屈。妈妈是个没用的,等过段日子,过段日子妈妈就来接你。”
女孩沉默地点点头,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
“会有花长出来吗?”童童指着肖楠的肚子,眼神天真又悲伤。
“啥?”
两口子双双愣住。
“会有花长出来吗?”童童用手摸了摸肖楠高高隆起的肚皮,“爸爸跟我说过,他小时候有一头牛,叫花儿,妈妈的肚子会生出花儿来吗?就是爸爸想要的那头花儿。”
“傻子”女人破涕为笑,摸了摸她的头,“妈妈的肚子只会长出人,不会长出牛。”
抬眼又调笑陈东实,“你看你成天都给女儿都讲了些什么。”
“童童不想让妈妈不高兴,”女孩蹬着两条小腿,如机器人一般晃着,“也不想让爸爸不高兴。”
“过来,爸爸抱。”陈东实把童童从后座勾到怀中,拍着她的背,几欲心酸,“傻女儿,爸爸已经长大了,早就已经不需要花儿了。”
“可是我常听爸爸睡觉时叫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叫着花儿。它是不是对爸爸来说很重要?”女孩吊住男人的脖颈,像在吊着一颗参天的古树,“如果妈妈的肚子能生出花儿就好了。这样爸爸就不会难过了。”
陈东实将头埋在女孩肩头,手头抱得更用力了。
“不会,”男人轻轻地说,像是对女孩,也像是对自己,“爸爸什么都不怕,爸爸超厉害的。”
“把东西交给我吧。”
徐丽将两只手上提着的冻货分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伸出去拿香玉手上的菜,两人齐步走在单元门前,迎面恰好撞见陈东实一家。
她立刻转了向,有意先一步进楼。自肖楠回来后,她不是没有察觉到对方对自己似有似无的敌意,所以从那之后,每当有肖楠在时,徐丽都会自觉避嫌,一是为自己不必听到那些莫须有的酸话,二也是怕陈东实尴尬。
岂料陈东实早一秒将人叫住,他牵着童童的手,盈盈上前招呼:“怕什么,这路这么宽,怕咱们这些人挤不下吗?”
徐丽忙掐出一脸笑,“哪儿的话,我刚买完菜,手上酸得很,想着快点拿回去开火呢。”
“来,我帮你拿。”陈东实替徐丽拎过重物,身后的肖楠咳了两声,他像没听到一样,同徐丽走到前面。
敏感有时只在女人间蔓延。徐丽转身冲肖楠点头,“姐好”好似这一声问候能缓解两人的僵局。
“谁是你姐”
肖楠若无其事地翻了个白眼,牵过童童的手,顾盼生姿地踏上楼,“看着点钟,别说太久,别回头说我不通人情!”
陈东实憨憨笑笑,待娘俩走上了楼,方道:“她那人,脾气就那样,看着犯冲,其实心地不坏。”
徐丽赔笑,“我知道,我不怪她。”
“这几天好吗?”陈东实瞅了眼她旁边的香玉:“怎么几天不见,瘦了这么多?你可别学你丽姐,成天减肥,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徐丽帮忙搭话,“哪儿是学我,小姑娘正是爱美的年纪,是她自己要瘦呢。”
“你也别说她,”陈东实别了她一眼,说:“你看看你,瘦得跟纸片儿一样,回头我炖锅鸽子汤,给你端去点,你跟香玉你们两个都好好补补。”
“哪儿的话,不是我想瘦”徐丽嘴角往下带了带,一抹忧伤闪过眼底,“是马德文他喜欢我瘦。”
“他最近又找你了?”
“一直都找。”徐丽极牵强地笑了笑,“嗐,没多大事,又不是没做过皮肉生意,男人嘛,跟谁睡不是睡。”
陈东实听着这话并不舒服,如果一定要从徐丽身上挑点什么他不喜欢的,那就是她偶尔会流露出的“自轻”。可转念一想,她有一个那样的前夫,又有那样的过去,任她是再强硬的花朵也会折了枝,与其怪徐丽,不如怪那些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