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子叫学兵,今年六岁了,你还没见过吧”
林建民想起那次李志强跟他说的话,眼底酸,赶紧别过脸来揉了揉眼睛,他想过去跟那孩子说说话,可警车边上围着这么些人他骑着三轮车过不去,车上还有早上卖鸡蛋饼的钱也不好随便停在路边。
于是林建民决定先把三轮车送回家。
七月底,玉米种子已经下了地,家里也没什么活计,周小娥坐在门口通风的背阴处织毛线,两个孩子躺在小竹车里,旁边还有几个溜孩子的邻居,大家有一句没一句的扯着闲话,消磨时间。
看到林建民,周小娥赶紧放下手里的毛线,小跑着过来帮他开门。
“哎呀呀,看这就跟那刚结婚的小夫妻似的,一刻也分不开的腻歪,羞煞人了而”那边的已婚妇女们远远隔着打趣,大家听了哄堂大笑。
周小娥被说得脸红,远远的冲他们挥了挥手,然后用力帮林建民把三轮车推过了门口的小斜坡,这才注意到,林建民抿着嘴,一点笑模样也没,脸色更是白得有点吓人。
“怎么了”周小娥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压低了声音问“是出什么事儿了么”
林建民摇了摇头,可随即又点了点头,叹息一声,才松开了捏三轮车把捏得白的手,“李志强死了。”
周小娥吓得捂住了嘴,左右看看见院子里没人,这才松了口气,“那他的老婆孩子呢”
“他老婆跑了,警察把他儿子送到了村里来,正找他大伯呢。”
“那那东西”
林建民突然瞪了周小娥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我先去看看吧,这孩子没了爹妈,听他们说警察是想叫他大伯养,也不知道能不能行,你先看着孩子,别管这事儿。”
周小娥点了点头,夫妻俩掩了门出来,周小娥去看孩子,林建民往村口去了。
到了村口,乌泱乌泱的人群还在,可警察跟李学兵却不在了。
“刚才李老栓来过了,跟人家警察同志拍胸脯子打保票,要替李志强养儿子,警察同志领着孩子跟他去家里了。”
“呀头几天,不是说志强媳妇儿带着孩子回来,被那老东西给赶出来的么,连家门都没叫进,这会儿又表功来的,算咋说的”
“那人家是亲戚,咱们能咋说,就是可怜这孩子,也不知道李老栓那老东西,会不会好好给人家养孩子。”
“算了吧,那年我家地头树遮了他家一尺玉米地,他家那老婆子还要我赔她钱,两颗玉米杆子也值当,说他家替别人养孩子只怕是做梦。再说这李志强也死了,媳妇儿跑了,留下一个小娃娃,能把他咋样,肯定警察同志一走就翻脸了,你就等着看吧”
村口大家伙儿七嘴八舌的讨论,林建民也没多听,抬脚也往李志强的大伯家走去。
李志强家的房子,在小寨村的最北边,挨着山脚,他父母留下的宅基地跟他大伯李老栓家的宅基地是挨着的,过年后两片宅基地连在一起盖的三层的红砖小楼,铝合金窗户嘎嘎新,离老远就能看到,那排面,是如今村里头一份的气派。
李家门前也围了不少人,林建民到的时候,李老栓正一手拉着李学兵,另一只手在抹眼泪。
“警察同志,我那侄子命苦啊,你们么一定要帮我们找到凶手,替我侄子报仇啊”他说到激动处,拉着人家警察就要往下跪,两个警察同志赶紧扶他,一时间场面格外热血,李老栓显然就是个慈爱的长辈。
本来嘛,李志强十多岁上就没了父母,李老栓是他爸的亲大哥,那关系算起来足够亲近了,要不然过年那会儿李志强也不会拿钱回来,托他帮自己盖房子。
“你条件不错,又愿意养这孩子,你侄子也算死而瞑目了,”一个警察看着李老栓身后气派的房子,想了想关于李志强的案底,到底也没说别的,笑着道“过几天带着孩子去乡里把户口上了吧,过去的事儿,也别跟孩子多提了。”
“是是是,一定赶紧去”李老栓一脸的殷勤。
两名警察同志又叮嘱了几句,把李学兵的书包和几件行李给了李老栓,跟他告别以后,转身就往村外走了。
林建民赶紧站到了别家的门檐下,想着李老栓愿意养着李学兵也挺好,可还没等他松下一口气,那两个步履匆匆的警察从他跟前过去,压低声音说得话却飘进了他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