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陷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身体不断下沉,没过人头的淤泥塞满了他的口腔和鼻孔,柔软的夺走了他呼吸的本能。
风从窗口灌进来,卷着一股潮湿的冷意。
陆听夕远远的注视他,她蓦然现,那个乐观又开朗的小月牙,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病骨支离,为什么她没看出一直以来他都在强撑呢?
他静静的坐在窗下,任由夜风吹开单薄的纸张,一页页翻阅那些残酷又冰冷的文字,没有半点抵抗的心思。
陆听夕在他身边坐下,捧起一碗早已凉透的小馄饨。
“吸溜吸溜”的动静把盛愿的思绪扯了回来,他故作困倦的打了个哈欠,揉揉红彤彤的眼睛,语调轻快的埋怨她:“陆听夕,你连一个病人的饭都要偷吃,真过分。”
陆听夕看着盛愿的笑,心口酸酸涨涨的不是滋味。
她把整张脸埋进碗里喝汤,飞快眨眼,压下不断涌上的汹涌的感情,舀起一个小馄饨放进嘴里,不满意的皱起眉毛:“这东西趁热吃才好吃,你都给放凉了,我不替你解决掉就是浪费粮食。”
“……我也想吃。”盛愿咬咬漂亮的唇瓣。
“你这家伙,不让别人张嘴是不是?我一吃东西你就馋。”
陆听夕舀起完整的馄饨喂给他,破的面皮留给自己吃掉,你一口我一口,分完了一整碗。
“酷哥呢?”盛愿问。
“emo了。”陆听夕抹了抹嘴角亮晶晶的油光,恨铁不成钢的说:“挺大个老爷们心思细得跟针鼻似的,还没有我们小月牙心理承受能力强,是不?”
盛愿轻轻笑:“我现在都有点儿困了。”
陆听夕仰面躺倒伸了个懒腰,后脑勺抵在身后的墙面,状若不经意的提了嘴:“哎,你告没告诉你家里人?”
“……我不想告诉他们。”
“为什么呀?你还是学生,哪来那么多……”陆听夕声音一顿,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硬生生把剩下半句话吞回了嗓子里。
那稍纵即逝的半秒钟里,她在听到盛愿倔强的回答后,猛然间理解了他一直以来的做法。
无论是拼命学习拿奖学金,还是连轴转做兼职,都是他在为自己日后能彻底摆脱寄人篱下的命运攒足资本,在这个金装银裹的城市体面的站稳脚跟。
小月牙长大了,想自己光亮了。
陆听夕语气急转而下,轻飘飘的,却又郑重其事:“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支持你,治疗费用什么的也不用担心,姐有点儿小钱。”
她搓搓手指,比划了个钞票多多的手势。
“陆总,你别太小看我,我攒了很多钱的。”盛愿不服气的说。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
盛愿轻轻笑了声,偏开头,希望潮湿的夜风能一并卷走他眼中的热意。
他一直在努力挣钱,省吃俭用的攒了很多,马上他就能在云川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窝了。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愿望又变得很遥远了。
“小月牙,你一定会有自己的家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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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愿独自回了西江别墅,牧峋果不其然没在家,他在茶几上轻轻放下一纸退婚协议,便悄无声息的走出别墅,坐上公交车离开。
想来他一生寄人篱下,任人拿捏,这或许是他做过最大胆的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