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殊惴惴不安。她正揣度着自己是不是现在离开,去告个别比较好,就被谢周霖攥紧了手腕。
他没在意自己母亲的离去,反倒目光灼灼地锁在季殊身上,仿佛害怕她因为自己母亲的言语和行为而不高兴一般。
季殊安慰了他两句,他也没说话,而是半晌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笑了笑。
“上次不是说等你伤好了后,教你弹琴吗?”他带着她往楼上走,语气和动作不容拒绝,“我们去琴房吧。”
季殊虽然现在没什么心思弹琴,但为了谢周霖的心情着想,还是没有拒绝。
空旷宽敞的琴房打理得一尘不染,古朴厚重的钢琴被推开琴盖,如水的乐声轻盈婉转地流淌出来,乐声优美恬静,缠绵婉转,悠扬悦耳。
这是舒伯特于1828年作的钢琴曲《小夜曲》。
季殊在他的身旁坐下,谢周霖环过她的肩颈,骨节分明的双手覆在她的手上,教她落键和辨认谱子。
他呼吸的温度温热地打在她的颈侧,一下一下地拂动落在她肩颈上的头发。季殊觉得有些痒痒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忽然发觉身旁的人的气息越发炙热。
他的呼气和吸气变得漫长,一个呼吸好像被拉长好几个世纪一般,眼前的按键也开始定格,而他的指尖也逐渐灼热起来。
谢周霖用嘴唇轻轻碰了碰她的耳垂。
季殊浑身的鸡皮疙瘩涌了起来,她有点想起身,但是被对方牢牢地圈在怀里。他炙热的的胸膛抵在她的背后,手臂用力钳制着她的肩膀,胸腔里的心跳逐渐变得跟她同步,震动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
他的手指不再落在琴键上,而是灵活地钻过季殊的指缝,挤进去,死死地扣牢,像手铐那样扣着她,紧锁不放。
他的嘴唇和鼻尖轻轻碰过她的耳廓,滑到脖颈上,淡淡的吐息和湿意让季殊感觉浑身酥痒,一震震发麻。
她忍不住想逃离。
但对方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摘下自己的眼镜,随意地扔在钢琴上,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起身去吻她的嘴唇。
谢周霖的嘴唇又凉又薄,眼瞳却漆黑深沉,那素日里沉稳自持的眼眸却此刻浮动起情丝,波光闪烁。
季殊看着他的眼睛,霎时好像有些错觉,他的眼中的潮涌的丝线要拖着她缠进海底深处溺毙。
她忽然难以喘过气来。神绪闪回平安夜槲寄生下那个吻她的少年。
她张张嘴,想问他些什么,但是刚一开口话语便被他尽数咽下。他像是故意要把她的思绪搅得七荤八素似的,压得她一点点沉下腰,不得不靠在琴键上。
钢琴发出错乱沉重的嗡鸣,震得季殊脑子霎时清醒。
她伸手抵在谢周霖胸前,赶忙喘息了几口气,头脑晕乎,眼神发软。
“是你吗?”她趁对方还没再上前,立刻问道。
她问得没头没尾,但她知道对方清楚。
——那晚在槲寄生下吻我的人,是你吗?
谢周霖浑身微震,他低下头,握住她的手。好半晌才缓缓抬起头。
季殊忍不住屏住呼吸。
少年眼眶发红。他白皙的肤色下因为动情泛着浅浅潮红,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他像是在竭力遏制着什么似的,勉强朝季殊挤出一个微笑,似认输、似恳求、似害怕、似执拗,声音低沉而喑哑:
“……你就当那晚的人是我,不行吗?”
046
季殊看着他这幅表情有些慌神。
她很快伸手去抹他的眼睛,内心深处的歉意一点点涌起:“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对方是谁而已。不是会长的话便算了……你没必要……”
作出这幅姿态。
这幅她似乎随时会离他而去的姿态。
季殊说着,又轻轻叹了口气。她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脖子,声音落在他的耳边:“其实我一直在想,那晚若是你的话,我便回去考虑你之前在池念星的成人礼上对我说过的话。若不是你的话也无妨……只是因为那晚的人确实给我不浅的熟悉感……仿佛认识了很久似的。”
谢周霖很快地抱紧了她。他的呼吸出现了些错乱。
“不过我后来又想起,你确实不是那种有些莽撞的人。但是你那之后表现出了太强的不安感,让我以为你看见了什么,所以才会一直追问你,”季殊垂着眼睫,轻声道,“会长,你一切都做的很好又无可挑剔,你不要这副姿态……”
她轻笑一声,打趣道:“还让我以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呢。”
她没注意到谢周霖窒了一瞬的呼吸。
对方只是更用力地抱紧她。半晌才沙哑地问道:“那你现在肯答应我了吗?”
他怕她不肯似的,紧跟着说道,“你不要担心我的母亲。她尽管那么话说得很严厉,但最终还是会尊重我的决定——”
季殊见他情绪逐渐安稳下来,便顺着他:“是吗?”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偷偷养过一只兔子。”谢周霖轻声说道,声音明明近在耳边,却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被她发现之后,她很严厉地呵斥了我一顿,随后将那只兔子送走了。没过几天后,我在路上看见了它冰冷的尸体。原来收容它的宠物救助所没有看好它,被它溜了出去,它在湍急的车道上被碾死了。”
“……”
“那之后我回去便生了一场大病,母亲她尽管什么也没说,我却能感受到她很自责。后来我一直去动物救助中心做志愿活动,却再也没收养过一只宠物。不过,从那以后,母亲她尽管对我一直事事要求严苛,却再也不会反对任何我认定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