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榆那时候还小,下意识用怒火和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和慌乱,尽管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慌乱什么。
哐当一声椅子摔在地上,边榆站了起来,话音嘲讽,他问苏珉沅:“你以什么身份来说教?你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就你换男朋友的速度,那些人一起来的话怕是整个玉兰苑都住不下吧?”
“边榆,我跟你说正经的。”苏珉沅的脸色不太好看。
边榆却好像看不见,依旧笑着:“我哪里不正经了?是我爸给你好处让你管我,还是是说你们苏家故意派你接近我?”
全是胡诌,没一点根据。
苏珉沅眉头皱得更紧:“你知道我的事。”
不是问话,边榆嗤笑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当着苏泯沅的面提苏家,从前不管是程宗崇还是谁,直到说苏家私生子都会被边榆瞪回去。
如今话赶话到这,边榆面上样子做得十足十:“你姓的那个苏我早就知道了。”
头脑发热的时候边榆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只觉得自己兴高采烈地迎接一个人,却被泼一脑门冷水,搁谁都不舒服,什么话戳肺管子说什么。
所以在看见苏珉沅沉着脸时,他也不知道收敛,接着道:“苏家的事情人尽皆知,多个情妇也不是稀罕事。”
之后苏珉沅就走了。
关于苏珉沅家里的事情不是边榆自己查的,是他跟那些狐朋狗友聚餐的时候,说起自己现在住在玉兰园,局上有个人说苏家的一个私生子也在这边,边榆才知道。
边榆没有暴露苏珉沅,但在字里行间也能听出苏泯沅的情况不太好。
苏珉沅的母亲是因为容貌好看被苏家老爷子苏元莆看上,做了情妇。
容貌这个东西属于乍见之欢,时间长了也就那么回事,尤其是在女人生产之后身材走样,更加不得苏老爷子喜欢,所以在苏珉沅他妈生苏珉沅时,苏元莆就已经跟别的女人热络去了。
其他情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只有苏珉沅的母亲什么都没有,没有娘家的支撑自然苏珉沅也就成了最边缘的人,这么多年被苏元莆忘在脑后。
这些年没有听说过苏泯沅的母亲如何,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过苏珉沅但是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一双狐狸眼和他母亲一模一样。
对于这些过往边榆没有当回事,也没打算跟苏珉沅说,他知道这事儿不能轻易提,挺伤人的,可是头脑上头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那天苏珉沅走后,边榆其实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明明伤人的刀子是朝向苏珉沅,最后伤得却成了边榆。
他脸上没有胜利者的表情,只有无尽的懊恼。
两个人的关系就是从那时开始改变,起初是冷战,苏珉沅不与边榆说话,边榆又娇惯久了,不知道什么是低头,幼稚得要死,以为自己做些出格的事情就能引起苏珉沅的注意,可惜一无所获。
后来他开始叛逆,做事越来越离谱,渐渐的,gay圈里边榆名声赫赫,和苏珉沅同登gay圈梦中情人榜首。
只是两人风格截然不同,苏珉沅的温柔总会让人忽略他身后背了多少人的眼泪,边榆却是个十足十的猛兽,靠野性称霸gay圈。
到这里,这个属于过去的梦也终于朦胧了起来。
迷糊间,边榆以为自己就要醒了,可是画面一转却好像掉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有嘈杂的声音,有聚集在耳边不远处的话,哄闹间边榆隐隐听见有人给他敬酒。
混乱的场面就像是不停旋转的万花筒,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有很多人跟他说话,也好像很多人在笑,在那些说不清的声音里,突然一个人的声音精准地入了耳朵里。
杂音消退,耳边只余粗喘的呼吸,周遭火热,他听见那人说:“边榆,乖,别躲,很快就好……”
带着诱哄,是平时绝对听不见的语气,来自苏珉沅的,一个本不应该对自己说话的口气。
边榆猛地惊醒,他穿着粗气浑身冷汗,外面的天还没亮,甚至连点光都没有,对面的楼零星亮了几盏灯,街道上冷白的路灯下偶尔有车驶过,此时也就五点左右的样子。
明明没睡多一会儿,边榆却好像陷在梦中很久很久,久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浑身疲累。
边榆捂着脸坐了一会儿,脑子稍有些清醒后从床上起来,找了件衣服便进了浴室。
热水冲在身上,混沌的脑子终于开始有了动的苗头,只是太阳穴突突跳个没完。
水汽缭绕,像一个巨大的罩子将边榆网罗其中,水珠摔在地上,于脚边形成水雾,朦胧间,能看见边榆的小腿上点点痕迹,却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边榆在浴室待了很久,久到热水用尽他才出来,猛然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脑子终于清明了,他去岛台翻找段东恒刚送来的酒。
这次没有再去床边去看尚未苏醒的城市,而是一个人坐在了偌大的沙发上。
本应该放着电视的墙壁上空空荡荡,他环顾四周,这个屋子确实太不像家了。
一道光突然亮了,是落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屏幕亮了。
边榆抓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消息,紧接着眉头意外一动,是谢之临——
【边少的提议我接受了。】
没有比这个再意外的消息了,边榆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眼,才确定自己不是因为没睡好意识不清。
边榆没有犹豫,回道:【什么时候方便,我去接你。】
【您没睡?不用接,我知道您的位置,之后您有需要的话通知我就行。】
边榆不知道谢之临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打出这句话,但是边榆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将话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