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前牵马的家仆们见到世子带着云姑娘一起回来了,心中好奇,却也不敢多瞧,牵着马退下。
谢伯缙垂眸看着她,“进去吧。”
他的目光太过清明,看得云黛心头一阵虚,拖着披风,踉踉跄跄的往门里走。
谢伯缙在后面跟了两步,终究瞧不过眼,弯腰将披风替她拎起些。
云黛一门心思在想待会儿见到乔氏该如何解释,压根没注意到谢伯缙的动作,只脚步沉重的沿着抄手游廊走着。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
路过的奴仆们见着,皆诧异侧目,让到一旁。
暮色沉沉,各个院落的灯也都亮了起来。走到归德院正房门口,望着门边挂着的精美灯笼,云黛脚步停住。
身后响起谢伯缙清越的嗓音,“怎么不走了”
微凉的夜风吹过,再配着他这句话,云黛莫名感觉自己就像奔赴刑场的犯人,而身后之人就是押送她的狱卒,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细细弱弱的嗓音里,带着几分羞愧,“我我不敢见夫人。”
这要换做是二郎和三郎,谢伯缙肯定是要拿出兄长的身份教训一番的。可她到底不是儿郎,且胆小又爱哭。
看着小姑娘耷拉的脑袋,谢伯缙低声道,“你好好认错,母亲不会苛责你。”
顿了顿,他又道,“她若罚你,我帮你求情。”
云黛微怔,扭过头看向谢伯缙。
暮色里,少年还是一副疏离冷淡的面孔,仿佛方才那稍近人情的话,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作了一番心里斗争,云黛还是迈出步子,往院里去了。
明间里,乔氏心急如焚的来回踱步。
半个时辰前琥珀着急忙慌的跑回来,说是三郎带着云黛跑了,整个文庆伯府都没寻到人,也不知是跑到何处去玩了。若是三郎一个人跑出去,乔氏倒不怎么担心,可这次还带了云黛。
一想到自家那个不靠谱的老三,乔氏坐立不安,只盼着府中奴仆赶紧将人寻回来。
“夫人,回来了,回来了”小丫鬟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乔氏忙道,“回来了”
小丫鬟喘着气,重重点头,“是,世子爷和云姑娘回来了就在门口呢”
乔氏先是一喜,旋即又愣了下,“怎么是阿缙和云黛三郎呢”
小丫鬟摇头,“奴婢也不知,但门口的确只有世子爷和云姑娘俩人。”
乔氏蹙了下眉头,抬步便要出门,正好云黛和谢伯缙俩人迎面走了进来。
一见到云黛头凌乱,一双眼睛红肿带泪的模样,乔氏柳眉皱起,弯腰按着云黛的肩膀,“好孩子,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云黛心头本就因着逃课的事羞愧不安,现在见乔氏非但没责怪她,反而这般温柔关怀,心头更是浸满了愧疚,沉甸甸的,话还没说出来,泪珠儿先掉下来。
乔氏见她哭了,更是焦心,以为云黛真是被人欺负了,忙搂入怀中好生安慰。又抬眼看向谢伯缙,用眼神询问着。
谢伯缙淡淡道,“儿子回城时,在顺平街遇上她。买了糖葫芦没钱付,被小贩扣住,要拉去衙门。”
这轻描淡写两句话,落入云黛耳中,只觉得是二度公开处刑。这样丢人的事,被大哥哥撞见了,又被夫人知晓了眼泪霎时掉得更凶了,怪自己为什么要跟三哥哥逃课,不逃课不就没这些事。
乔氏面露惊诧,又问,“那三郎呢”
谢伯缙冷哼,“那小子竟把云黛一人丢在大街上,这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待我禀明父亲,定要打他板子不可。”
“臭小子真是混账”乔氏面带愠色,柔软的手掌轻拍着云黛的背,“好孩子莫哭了,都是三郎的错,等他回来,我替你出气。”
云黛闻言,努力止住哭泣,从乔氏怀中出来,一双水眸泪汪汪的,抽抽噎噎道,“不怪三哥哥,怪那偷东西的小贼。”
乔氏叹气,“瞧你哭得跟花脸猫似的,来,进里面坐着,我拿帕子给你擦擦脸。”
一侧丫鬟听着,赶紧下去打热水。
谢伯缙瞥了眼小姑娘哭花的脸,对乔氏道,“母亲,我先去寻三郎。”
乔氏朝谢伯缙点点头,自行拉着云黛到里间临窗榻边坐下。
丫鬟端来冒着热气的温水,乔氏拿丝绵帕子浸湿绞干,动作轻柔的给云黛擦脸,语气温和,“在街上肯定吓着了吧别怕了,现在回来了,没事了。”
云黛惭愧得不敢去看乔氏的眼,低着头,两只素白的小手紧紧握着。
乔氏给她擦完脸,又叫丫鬟从厨房端一碗金丝蜜枣粳米粥来,“待会儿吃口热乎的暖暖身子,压压惊。”
云黛觉得夫人对她太好了,好到她不配。她想开口跟夫人认错道歉,才抬起头,泪水又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乔氏惊道,“啊呀,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响。
玄琴打帘进来,悻悻道,“夫人,世子爷把三爷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