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人走远了,那小坟头上压着的三块碎石忽然上下有节奏的颤动起来,一下又一下,直至三块石头全被顶翻滚落一旁。
土堆开始开裂,像是有种子在发芽,顽强不懈的沖破地皮困锢,最终探出头来。
噗的轻响,地皮开裂。
探出的不是嫩绿的叶子,而是尖尖的、灰黑色的鸟喙。
鸟喙张啓,竟吐出咬牙切齿的人言。
“好你个知摇,给我等着……”
参断过后,归一宗上下戒严巡逻,只一个晚上,又抓获形迹可疑者三人。
云行将几人审问,无一所获,情报还未有从流芳处得来的多,遂就地格杀。
手中剑寒光闪过,血液喷溅,有些许血花飞溅在他袍角袖口,犹如雪地绽梅花,他本就冰冷的面庞愈发显得渗人。
“一夜又抓到三个,还有没抓到的,堂堂一代宗门被渗透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奇耻大辱。”
门口脚步声跨入,云行甩了甩手中剑,还在流淌的鲜血在地面留下一条斜线,归剑入鞘。
“见过天枢长老,”他直起腰身,才经历杀戮,身上围绕着血气,擡眼越过进门的天枢,望着外面透蓝的天,“并非是宗门防範不严,只是幽族人有夺人躯壳的能力,入宗大阵识别不出,现在已然知晓,还请天枢长老再添一道符篆,以助阵法分辨。”
“你小子,”天枢擡手在虚空点了点云行,“不过上次给你指派了一个任务,你就接二连三给我找事,哎,别走啊……”
云行恍若未闻,沖着天枢行了一礼,头也不回的走了。
“还真是记仇的臭小子。”天枢摇头轻叹,留下清理被一剑封喉的细作尸首。
回廊弯绕悠长,云行孤身一人踱步行在此间,迎面走来两个女修,瞧见他箭袖染血,容色如霜的模样,离得老远便眼神瑟缩的窃窃私语一番,而后停下脚步侧身站在角落,等云行踱至身前,慌乱行了一礼,二人挽着手急匆匆跑远。
云行眼底光华暗淡,凝着脚下路,想起了知摇那日来寻他,眨着眼对他说,“好像也没那麽可怕……”
心头抽出丝丝缕缕的慰藉,他从玄机袖中取出一块花形的糕点送入口中。
昨夜知摇给他的,他自然没那麽大胃口全部吃完,事实上也舍不得全部吃完,毕竟不知后面还有没有机会再吃到,遂将多余的全都带走。
无惊无喜无忧,心中思虑再多,面上也毫无波澜,心湖也仍旧平静,仿佛一块大石扔入湖中,却激蕩不出丁点水花。
糕点吃完,恰到柳树居,他提步推门而入,扫向屋内的第一眼,还在虚空的手登时僵住。
入目便是那张矮案,他与知摇火热展开的地方。
从那处一直辗转反侧至床榻,如烈火烹油,不肯分开半分。
片段在脑海中闪掠而过,他眸光倏然溴暗,悬停在虚空的五指蜷起,克制着落回身侧紧攥成拳。
情丝在心口抽搅,又痒又酥麻,仿佛将他永不会有波澜的心湖都一并翻搅而动。
无情道与有情相悖,霎时间他觉浑身气血翻涌,喉头有血气将要喷出,急忙放剑盘膝坐于矮案蒲团前,调息周转。
一周天将过,心绪逐渐平稳,却在转眼之后眉头倏然紧皱,额上沁出细密汗丝。
识海黑黢黢一片,乱石丛生,杂草遍地。他灵体散发着明亮荧光,如在外一样,于黑暗荒芜中盘膝打坐,像夜色下堆砌的雪。
旁边有七彩光芒亮起,朦胧一团朝云行飘去,落至他身边时,逐渐幻化成知摇模样。藕臂如柳,无骨般攀在他肩头,朱唇凑上,轻啄他的唇,而后下移吻上他的耳垂、喉结。手也不消停,一手没入他发丝逐渐收紧,一手抚过他胸前,在心口处打转。
他心里很清楚,那不是知摇,只是一缕闯入心扉的杂念,喷拂的气息没有温度,在他身上徘徊的素手也并不温热,但还是将他一池心湖撩乱,那唇与指尖所过之处,一如岩浆滴落,激的他整个人一颤,而后熊熊燃烧起来。
他额上汗丝凝结成豆大汗珠滚滚而落,衣领眨眼湿透,颜色比旁处略微深些。
身上的火迅速燃烧至五髒六腑,有道嗓音如魔似魅般在脑海耳畔不断回响。
甘心吗?
好不容易再遇见她,好不容易做春宵一梦,甘心继续走这无情道,随她心意忘却过往吗?
只是看着她快乐就足够了吗?
若是看着她在旁人怀中快乐呢?
脑海中忽而掠过刘伯山牵着知摇入正心室的画面。
宛若万千火山齐发,滚烫岩浆顺应筋脉一路凝聚在心头,化为那缕情丝的养分,借助欲望疯狂滋长。
他双眸陡然睁开,精芒迸溅,伴随着喉头血气翻涌,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丝丝血色。
面色擦霜气,他坐的仍旧笔直,箭袖包裹着的手擡起,重重将唇角溢出血线擦去,神色冷凝,眸光可断金。
“怎麽白日也这麽多巡逻的?”
符修峰上,知摇与杜淩萱并肩坐在一棵桃树上,望着晴空下骑着仙鹤踩着飞剑来回穿梭的巡查弟子们,疑惑不解。
“那沈云星不是死了吗?”
“準确的说,是生死不明,这些巡查的,一来是为寻找沈云星,二来是捉拿潜藏宗门内的其他细作。”
“生死不明?”知摇倏然回头,“怎麽会只是生死不明?”
“师尊吃醉了酒,出手没收住,声势浩大又混乱,所以就……”杜淩萱不懂她为何反应这麽大,伸手勾住她脖颈,“管他是生是死,别怕,若是一个人住着不放心,今日就搬来符修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