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雍都却传来雍王驾崩的消息。
雍王之前被崔王后下了毒,此毒乃是凤煦所制,凤煦满心以为,雍王会因为爱惜性命,所以听命与他,但是凤煦却万万没有想到,雍王居然会选择自刎于寝宫之中。
雍王此生,少年登基,又有爱妻相伴,人生不可谓不圆满,等到爱妻病逝,他也并未消沉,而是继续励精图治,成为人人称颂的一代贤君,只可惜雍王一生之中,做了唯一一件错事,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污点。
这件错事,便是酒醉之时,侮辱臣妻,等到萧夫人生下萧让,雍王又为了自己名声,不肯承认萧让身份,就算萧让比他任何一个儿子都优秀,他也不愿为了萧让,毁了自己声名。
雍王虽对萧让百般纵容,一路破例给他封了靖北侯,恩准他手握重兵,但仍然不愿承认萧让身份,等到崔王后下毒,东昌公发动政变,挟持他之时,雍王又为了性命,选择放弃萧让,之后萧让下狱,在狱中几近被东昌公折磨致死,雍王虽然有所动容,但仍然选择默认。
只是向来不喜萧让的萧夫人却为了救萧让,一头撞死在大殿之上,这让雍王也不由不震撼,再加上无双的劝告,无双当时说:“雍国如此强大,本可以一统天下,但王上诸子,却远没有王上的英明果断,这雍国,想必迟早会被其他诸侯国吞并,到时候,王上身后的名声,又能好到哪去呢?”
雍王这才悚然惊觉,他为了自己名声,不承认萧让,可是萧让,明明是他最出色的儿子啊,他开始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一念之差,导致雍国被东昌公和崔王后弄的一团乱,各地纷纷起兵,这样下去,雍国会被战火所毁,他爱惜了一辈子的声名,史书之上,只会迎来滚滚唾骂。
雍王枯坐宫中,回想自己的一生,勤政爱民,百姓爱戴,在他的治理下,雍国成为最强大的诸侯国,难道他要因为身中剧毒,畏惧丢失性命,导致雍国四分五裂,晚节不保么?
不,他不能这么做。
雍王看向了王剑,他终是站起来,提剑自刎。
临死之前,他亲笔写下书信,盖下王印,让信得过的宫人传到宫外大臣和诸将手中,书信之中,雍王承认了萧让的身份,也承认了自己强暴臣妻的大错,他将王位传给了萧让,信件末尾,寥寥数句:“爱子兰亭,望尔承继雍国先祖遗志,握图临宇,一统天下!”
这封信,最后也到了萧让手中,萧让看着雍王熟悉的字迹,他闭上眼,陷于狱中之时,他不是不恨雍王的凉薄,但是,雍王也用自己的性命和名声为他铺了路,萧让最后,还是将这封信收入怀中,平静挥鞭打马,领军朝着雍都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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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让有了雍王的亲笔信,自然是势如破竹,其他郡县纷纷臣服于他,眼见大势已去,崔王后服毒自尽,东昌公被部下所杀,而凤煦则是带着凤氏皇族,逃回了洛邑。
萧让并没有追赶凤煦,对他来说,洛邑迟早是他囊中之物,他没有必要此时赶尽杀绝。
大胤淳祐帝十七年,萧让在雍都继位为王。
同一月,年轻的雍王率兵前往云梦,迎回了自己的王后。
而属于他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启。
番外之凤煦篇(一)
大胤淳祐帝二十年,这一年,做了二十年皇帝的凤煦,也才二十三岁。
胤宫草长莺飞,春色满园,随处可见盛开的凤凰花,端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但只有凤煦知道,这个胤宫,和大胤皇朝一样,已经濒临崩塌。
他对着金鱼池撒着鱼食,身后站着沉默不语的蘅因,凤煦安静看着金鱼跃起吃着鱼食,他喃喃道:“倒不如,做一尾鱼,也省得诸多烦恼。”
直到鱼食都撒完了,凤煦才转过身,蘅因低头道:“天子,李将军他们,已经等候天子多时了。”
“朕不想见他们。”凤煦道:“无非又是说萧让势如破竹,即将攻破洛邑,他们不说,朕也知道。”
“可是……”
“芙蓉。”凤煦很难得叫蘅因的本名,所以她几乎都忘了,她做了这么多年细作,但最开始的名字,是叫芙蓉。
所以蘅因愣了愣,过了会才道:“奴婢在。”
“你在朕身边,多少年了?”
蘅因低头:“奴婢是淳祐十年二月初十近身服侍天子的,算起来,已经有十年了。”
“你连哪一天都记得?”
“记得。”蘅因道:“天子的所有事情,奴婢都记得。”
“芙蓉。”凤煦忽走近两步,抚摸着她脖颈画的凤凰花:“你是不是喜欢朕?”
蘅因眼神瞬间凝滞,但仍低下头:“奴婢不敢。”
凤煦忽微微笑了笑:“也罢。”
他道:“芙蓉,你去为朕做一件事情。”
“天子请吩咐。”
“你去犬戎一趟,告诉他们大王,犬戎的要求,朕答应了。”
“犬戎?”
犬戎乃是蛮夷外族,以放牧为生,向来觊觎中原的土地,犬戎人凶残,将中原之人当作两脚羊,所以虽然中原诸侯纷乱不休,但面对犬戎,还是同仇敌忾。
蘅因惊慌道:“天子是大胤的天子,怎么可以和犬戎人做交易呢?”
“大胤的天子?”凤煦摇头:“不,朕什么都不是。”
他顿了顿,道:“芙蓉,如果你不愿意去,朕可以另外派一个人去。”
蘅因久久未语,她眼神迷茫,不知道是否想起了和凤煦相伴的这些年时光,良久,她忽咬了咬唇,道:“奴婢愿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