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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方法(第1页)

沈熠一路来到顶楼的雅间,迎面便撞见了令狐喆。这位影龙卫的统领见到沈熠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后,表现得有些不满。可当他看到沈熠身后的玄彻时,顿时神经紧绷,摆出一个防守的姿势,死死地盯着沈熠,沉声道:“这个人,不能进去,他很危险!”

“你是忘了上次的事了吗?”沈熠很不悦地嘲讽道,“瞧我还真不会做人,见了两次面,还未请教这位大人姓甚名谁呢?若是下次再见到你,我先给你磕一个,再去拜见陛下可好!”

“大胆!”令狐喆又惊又怕,急忙呵斥道,沈熠这话是要把他架在油锅上烤啊。

“令狐,退下吧,让他们进来!”赵真平淡如水的声音传了出来,听不出他的心情如何。

“是!”令狐喆在门外躬身施了一礼,又像是警告一般地瞪了一眼沈熠,这才转身离开。

“乖丫头,你就在门外等着吧,这次就不要进去了,好吗?师兄,我们进去吧,一会儿要是有吃的,你就只管吃,千万别多话。陛下若是问你什么,知道的你就如实说,不知道的也别瞎说。”沈熠嘱咐道。他并没有压低声音,而是故意想要让赵真听到。

“是,少爷!”芸儿应了一声,乖巧地站到一旁。而玄彻笑着点点头,竟真就一言不,默默地跟着沈熠进入雅间。

“臣同安县子沈熠,见过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沈熠恭恭敬敬地施了一个礼道。

“平身!这不是在宫里,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赵真微笑着虚扶了一下沈熠,然后道,“坐下说吧,就像上次一样,我是‘云老爷’,你是沈公子,我们闲聊几句,如何?”

“谢陛下赐座!”沈熠很拘谨地道,“君臣有别,前番是臣不知陛下身份,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如今臣既已知晓陛下身份,自然不敢再做出这等僭越之事,还是站着答话吧。”

“你要是真的知道君臣有别,就不会让朕在这里等你了。”赵真似有所指地道,“罢了,还是谈正事吧。朕想问问你,沈侯昨日呈奏的那些军备都是你设计的吗?可还有更厉害的?”

“回陛下,有,但现在造不出来。”沈熠也没有隐瞒,反而向赵真解释道,“正如陛下所言,姜国的不轨之心已经彻底暴露,东境随时都会生大规模的国战。我朝若是现在再去研制那些杀伤力更大的军备,实在是下下之策。主要原因有三:一是缺少必备的材料,而是缺少专业的匠人,三是研制的时间太长。因此,臣才设计了这些在目前还算傲视四邦的军备,只要一举震慑住姜国,杀鸡儆猴,我朝就能争取更多的时间去研制那些杀伤力更大的军备了。”

赵真默默地敲着桌子,谨慎地思考着沈熠的话。他已经确认了,沈熠确实能造出更厉害的军备。这样一来,无论是为了借助沈熠的能力统一五国还是为了避免逼急了沈家,他都要与沈熠保持一个良性的合作关系。虽然这对于一个皇帝而言是一件很憋屈的事,但他愿意忍。统一五国可是历代先祖的夙愿,要是能在他的手中实现,千秋万代之后,世人将会永远记得他的旷世伟业。到那时,这些憋屈都将化作轻烟,没几个人会记得。

“沈熠,你可愿真心助‘赵氏’统一五国?”赵真严肃地问道。他特意强调了“赵氏”,而不是说“朕”,就是想试探这个有可能是“降临者”的沈熠到底对圣朝的江山有没有恶意。

沈熠自然听出了赵真的言外之意,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赵真的话,而是点了点了头,念了一前世背的散曲:“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好,好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沈熠,就凭这一句词,朕愿意相信你,也愿意相信沈家!”赵真情不自禁地拍案而起,神情激动地道。他虽然不知道“潼关”“西都”“秦汉”在什么地方,但他却明白沈熠念的这词是什么意思。

“臣谢陛下!”沈熠拱手道。他虽然不相信赵真会因为这么一散曲就放下对他的戒心,但能从赵真口中听到这番话,也算是这段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沈熠,朕今日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可有让粮食增产增收的方法?”赵真肃然道。一旦开启国战,粮草就会变得非常紧俏。圣朝如今虽说有麦子和稻米两种主粮,可毕竟产量有限,平日里自给自足还可以,可要是大批量地供给前线将士,那就变得有些紧俏了,这可是赵真最担心的事。朝廷如今已经收回了大量的适耕土地,要是有让粮食增产增收的方法,那一切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他也不必再为粮草的事担心了。

沈熠沉思了片刻,严肃地答道:“回陛下,方法其实有很多,想必户部与司农司的人都知道。但您既然问起了,臣就妄谈五条。若有说得不对的地方,还请陛下不要见怪!”其实,他完全可以给赵真一本《齐民要术》的,但如今两人互相防备,他也不愿就这么轻易地暴露出去,而是选择对赵真说一些目前最急需的东西,就跟他向赵真提供军备设计图一样。

“但说无妨!朕绝不怪罪!”赵真急忙道。他何尝没有问过户部与司农司的人,他们的答案都是要改进耕作工具,培育良种,至于如何改进、如何培养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赵真不得不自降身份来找设计了新式军备的沈熠。如今听到他竟有五条办法,不禁心下大喜。

“是,陛下!”沈熠开始向赵真介绍道,“这第一个办法就是培育沃土。我朝疆域辽阔,各地的土壤肥沃程度也大不相同。因此,臣建议朝廷派有司先去调查各地的土壤情况,然后因地制宜,通过增施有机肥料、秸秆还田等措施,增加土壤的肥沃程度。朝廷可以鼓励百姓展畜牧业,让他们将禽畜的粪便与农作物秸秆、腐败的树叶等堆沤,经过腐熟就可以形成有机肥料了。陛下或许不知道,牛羊等畜类吃掉农作物秸秆后排出的粪便,其肥效要比直接将秸秆还田高。此外,对于那些已经秸秆还田的土壤,必须要经过深翻,将秸秆完全覆盖到土壤下面,然后灌水,让土壤与秸秆密切接触,以免‘漏风’,影响庄稼的根系下扎。而想要进行深翻,就必须改进耕作工具,这也是臣想说的第二个办法。

臣幼时跟随师父四处游历,知道我朝百姓耕作时需要用到耕牛、直辕犁、三脚耧车和耱这四件套。可是,直辕犁并不能解决深耕的问题,需要将其改进为曲辕犁。臣这里有曲辕犁的制作图,回头便送进宫来,陛下可让户部与司农司先测试一番,若真的有用,再将其推广到全国,让所有农民都能用上。不过,臣需要提醒陛下,这件东西无论是售卖还是租赁,其价格必须要由朝廷规定,绝不能让商人随意定价,以免伤民。此外,朝廷必须大力展水利灌溉措施。无论耐旱能力有多强的庄稼,在植株生长的关键期,需要的水分无比庞大,这将直接影响庄稼能否高增产增收。至于我朝的水利灌溉措施有多少,工部与都水监比谁都清楚。”

说到此处,沈熠故意停顿了一下,意在暗示赵真这两个衙门有猫腻,希望赵真能够彻查。

赵真自然明白沈熠的意思,右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但他言语间却对此没有表示,看上去并不在乎沈熠的暗示,反而一个劲儿地催促沈熠继续说剩下的三条方法。

沈熠见状,只得继续说下去。可他却不知道,一个月之后,工部下辖的水部司及都水监两处衙门的大小官吏全部被革职查办,甚至连工部尚书及工部侍郎等人都被降职罚俸了。

“陛下,这第三个办法就是培育良种。庄稼能否实现增产增收,其品种非常重要。因此,臣建议陛下鼓励有司进行庄稼育种技术。臣这里虽然也有小麦抗倒伏和杂交水稻的相关方法,但缺少专业的人员和试验田验证,而且耗时可能会比较长,臣会将这两个方法连同曲辕犁的制作图纸一并交给陛下,至于成效如何,就看陛下选的人能理解多少了。若是可以,臣建议陛下从民间寻找一些擅长侍弄庄稼的好手,他们懂的东西绝不会比那些只会坐在衙门的人少。

第四个办法是及时防治病虫害。庄稼生长期间,不乏有病虫害的威胁,需要做好监测与预防,合理用药,将病虫害消灭在萌芽状态。臣曾经读过一本介绍常见的庄稼病虫害及预防办法的医书,所幸还记得一些。臣回去后会默写出来,到时托家父一并呈给陛下。”

赵真还等着沈熠说最后一个办法呢,却见沈熠迟迟不开口,不禁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有五个办法吗?这才第四个,还有一个呢,怎么不接着说了?”

沈熠闻言,有些为难地道:“这最后一个办法事关国政,臣只是随便说说,陛下也随便听听,千万不可多想。若是陛下答应,臣才敢接着说下去。”

赵真白了沈熠一眼,没好气地道:“近来的国政可没几件是跟你没关系的,你还装什么?”

“陛下圣明!”沈熠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肃然道,“最后一个方法更类似于一项长久的国策。具体而言,朝廷需要提高农民种植粮食的积极性,完善农业基础设施,增加农民种植土地的收益。若是遇到天灾等影响粮食收成的年份,朝廷要加大对农业的补贴,让农民知道种植粮食是有利可图的。同时,要降低耕作工具的价格,适当提高粮食的价格和良种的补贴。当然,臣说的这些很笼统,具体如何实施,还是要靠有司谋划、陛下圣裁才行。臣曾在书上看到过一项名为‘三农’政策的国策,详细地介绍了如何解决农业、农村和农民三者的工作,臣对此感触颇深。说到底,我朝人口数量最多的还是农民,他们从事农业生产,聚集在农村,与农民有关的一切都影响到我朝的根基是否稳固。因此,希望陛下能审慎思考臣的这一建议。”

听完沈熠的话,赵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很明白,圣朝的根基不是皇室,而是这数以千万计的农民。自古以来,造反的都是农民,究其原因,无非就是活不下去了。朝廷繁重的苛捐杂税,豪族勋贵不断地兼并土地,导致这些农民为了能吃到一口饱饭,过上一种安稳的生活,不惜以身犯险,揭竿而起。遍览史书,有关农民起义军的记载数不胜数,前朝的覆灭就是最好的例子。世人都说是五位异姓王覆灭了前朝,可他们又哪里知道,前朝的末代皇帝将农民压榨成了什么样子,最终逼反了这些人,五位异姓王才有机可趁。

“朕会好好考虑的。”赵真道,“对于你刚才所说的‘三农’政策,朕很感兴趣。若你还记得具体的内容,就一起写下来吧,到时候让沈侯送进宫来,朕会在朝会上与群臣共议的。”

“臣遵旨!”沈熠恭敬地施礼道。无论是由于他前世出身农村,还是由于他重生后想尽自己的能力为这世上的苦命人做一些事,总之,只要赵真能够因为自己的建议而妥善处理好圣朝的“三农”问题,那他也不枉两世为人了。前世的他非常信奉“横渠四句”,他这样做,是不是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为生民立命”了?

令赵真心烦的事终于在沈熠这里得到了解决办法,他不禁觉得神清气爽,看向一直沉默的玄彻道:“想必这位道长就是道宗现任掌门玄彻真人了。朕对道宗仰慕已久,太祖皇帝与道宗前辈又渊源颇深。朕愿效太祖皇帝之举,与玄彻真人相交,不知玄彻真人意下如何?”

“不知陛下可曾听过‘道宗出山,天下大乱’这句话?”玄彻突然笑呵呵地反问道。

赵真沉默了。他当然听过这句话,可是,玄彻突然提起这话是什么意思?正想要追问时,却听得玄彻道:“陛下可别误会。贫道是想说,如今江湖上对于与朝廷有关联的江湖人一直嗤之以鼻,即便是道宗愿意与陛下合作,但这人也不能是贫道,陛下可明白贫道的意思?”

赵真下意识地看向沈熠,愣了片刻,笑道:“道宗好谋划,朕受教了!罢了,此事暂且不提,时间也不早了,玄彻道长想必还没吃饭吧。初次见面,不如就由朕做东,与玄彻真人喝两杯,如何?”说罢,又对着门口吩咐道:“令狐,去传膳,再来一壶九酝春酒。”

九酝春酒是皇室十大贡酒排名第一的好酒,采用“九汲法”酿造。“九酝”是指在酿酒过程中,分九次将酒饭投入曲液中;“春酒”即在春天的时候酿造的酒。

作为好酒之人,玄彻自然听说过“九酝春酒”,如今听到赵真要请他喝这等好酒,当即单手施礼道,“贫道多谢陛下款待!然无功不受禄,陛下今日既然要请贫道喝酒,贫道自然也要礼尚往来。若是陛下愿意,请容贫道为陛下切切脉。”

“想不到玄彻真人还懂得医术。”赵真有些愕然,随即想起有关道宗的传闻,不禁笑道,“世人都说道宗弟子所学庞杂,朕原本还有些怀疑信,今日总算是能见识一下了。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玄彻真人了!”说罢,他捋了捋自己的袖子,将右臂放在了桌上。

玄彻也不理会赵真话中的质疑,从怀中取出一只脉诊,放在赵真腕下,接着便开始诊脉。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玄彻慢慢地收回了手,没来由地道:“陛下回宫后,最好先找一名信得过的太医查查。日后饮食也是,尤其是去各宫留宿的时候。若是再耽误下去,神仙难救!”

赵真正在整理衣袖,听到玄彻这话后不禁愣了愣神,惊诧地道:“玄彻真人此言当真?”

玄彻自顾自地将脉枕放回怀中,像是没有听到赵真的问话。在他看来,赵真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复杂了,他提醒到这种地步已经是“医者”仁心了,犯不着把自己也牵连入局。此刻的他只想静待美酒佳肴上桌,然后大快朵颐,等吃饱喝足后,就该回去睡觉了。

沈熠看着像是在打哑谜一般的两人,很想问问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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