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是商议,这分明是告知。
顾宣虽非重臣,不大受天子重视,却也不至于遭人如此对待。他抬眼看向那个剑眉星目脸色冷峻的男人。
在顾宣看向萧决的时候,萧决也正打量着顾宣。
萧决是在想,从前他便听闻这位平南侯宠爱自己的外甥女,甚至堪比自己的亲生儿子。如今出了这么多的事,他会如何抉择呢
萧决微眯了眯眼,回过神来,解释道“并非孤意欲对侯爷不敬。只是你们平南侯府之中,有太多的事,让孤放不下这颗心,孤不愿让嫣嫣冒险,也不敢。”
他微微沉下声音,一字一句吐露清晰,且特意放缓语,似乎在暗示什么。
顾宣心猛地一跳,垂下头来,竟有些心虚。
太子知道什么是吗关于那些事,他知道多少
顾宣心跳加,心绪竟有些不宁,在这个比自己小一辈的人面前失了态。
萧决见状,该说的话已经说明白,他看在平南侯往日待嫣嫣的情分上,愿意给他一丝信任。倘若他做不了决定,萧决也不会顾忌他的脸面。
“今日嫣嫣既然睡下,侯爷又舟车劳顿,不如过两日再来”他可以给平南侯一些时间考虑,萧决想看见他的行动。
顾宣在他的气势下有些胆怯,听他这么说,又思及方才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太子待嫣嫣应当是不错的,不必担心嫣嫣过得不好。
“有劳殿下照顾嫣嫣。”顾宣躬身,退出殿中。
萧决凝视着他身影出了门,临走之前,又道“想必侯爷很好奇,孤如何会与嫣嫣相熟。母后寿宴时,侯爷与何氏曾争吵过一番。”他点到为止。
不管怎么说,顾宣也在官场沉浮多年,这点弦外之音还是听得明白。
他脸色刷地一白,瞳孔震颤转头看向萧决。
萧决继续道“孤当时以为,此事事关她清誉,并未声张,故而没什么人知晓。孤要说的”
他一顿,盯着顾宣的眼睛,“若孤说,自始至终,世子都有份参与其中,侯爷会如何处理”
萧决不苟言笑,念起顾明熙时显然多了几分厉色,“世子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倘若不喜,便该直说。与妇人一起使出这种下作手段,孤看不惯。至于侯爷您,倘若明知道世子如此秉性,仍要将嫣嫣许配给他,岂非将人往火坑里推”
殿中空旷,萧决的话掷地有声,仿佛还带着回音回旋在脑中似的。
顾宣直到出了东宫门,上了马车,才扶住额头,倚着车厢壁失神。
他看着明熙长大,手把手教导,明熙向来是个好孩子,怎么会做出此等事来
一定是何氏那个毒妇教坏了他。顾宣痛心疾,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回到平南侯府后,他更是心情激荡,一时虚脱,被侍从扶着稍作休息,才缓过神来,命人去调查从前那些旧事。
顾宣走后,萧决收回视线,把玩着手边的棋子。
又过片刻,有人来报,说是陈姑娘醒了。
陈嫣如今不明不白待在东宫,原本身份尴尬,好在她又是太玄子收的徒弟,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东宫众人皆唤一声陈姑娘。
她揉着惺忪睡眼,被她们伺候着穿衣梳洗,见萧决跨进门。
转过头,甜甜笑起来,唤了声“阿决。”
萧决嗯了声,宫女们已经自觉退出殿中,在廊上候着,等候差遣。
萧决在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说起顾宣来的事,“方才你睡着,平南侯来过,但他今日才回京城,一路风尘仆仆,瞧着脸色很不好,孤让他回去休息好,再来看嫣嫣。嫣嫣不会生气吧”
陈嫣听见舅舅回来,眼前一亮,听见后面的话,显然有些失落,但很快调整好,笑着摇头“不会舅舅明日来么”
萧决道“兴许后日,舅舅还要处理些公务呢。”
陈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若有所思点点头,只是脸上显然不甚高兴。她自幼亲近舅舅,舅舅待自己也很好,明明一切都挺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不一样的了
如此一想,陈嫣陷入惆怅。
萧决看出她的不高兴,转移话题,道“今天还疼吗”
他视线若有若无地飘过她心口。
陈嫣成功被他转移注意力,垂眸感受了下,摇头又点头,告诉萧决“有一点点怪怪的,疼倒是不疼,就是总觉得不大舒服。”
萧决蹙眉,分明他们都说不是病,怎么会如此
“哪里不舒服”他问,问完了意识到,她应当也说不出口。
门敞着,珠帘散落,此刻风平浪静,圆罩门旁的鹤望兰叶子有些黄。萧决忽地口干。
遇见她以前,他从没觉得自己有如此旺盛的想法。
光是随便想一想就足够让人握拳吞咽。
萧决移开视线,看向推开的雕花轩窗,前些日子尚宫局送了今年新贡的绿菊过来,在庭中摆了一排,还是一道好风景。
菊花清心败火,萧决掩嘴轻咳一声,转回视线。
见陈嫣背过身,手在自己心口处稍作停顿,疑惑道“嗯就是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