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常风正在偏厅中品尝苏杭糕点。一名力士通传:「禀千户,杭州商会会马宝禄求见。」
常风皱眉:「一个商人也想见钦差副使?不见
!」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大明的商人再有钱,位上也是卑贱的。连丝绸都穿不得,只能穿布衣。
力士道:「千户,马会递上了辅刘吉的师生帖。」
常风有些奇怪:「竟是刘老的学生?那见一面吧。」
刘吉始终是揆,他的面子常风还是要给的。
肥头大耳的马会进了小厅。他身后跟着四个汉子,抬着一个大木箱。
马会给常风行了礼。
常风道:「坐吧。」
马会一脸谄笑:「上差面前,哪有学生坐着的份儿?」
常风问:「你自称学生,是有功名在身吧?是举人出身?秀才?」
马会道:「学生是监生出身。座师是刘老。」
常风释然。举人、秀才是要凭真才实学去考的。监生身份却可以花钱捐。
张皇后的父亲张栾就是乡试屡试不第,倾家荡产捐了个监生身份。
至于拜刘吉当座师。无非是多送些银子的事。
常风道:「哦。失敬。想不到马会还是个有大才学的监生。」
「你在杭州是做什么生意的?」
马会答:「盐、茶、丝绸生意。」
常风暗道:好家伙。这三种生意在江浙是最赚钱的。
且必跟当官员有深交,才能做得了。不然拿不到官府给的盐引、茶引,织造局的丝票。
常风问:「今日来此找我有何事?」
马会拱手:「家师给学生的信中说,常千户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让学生妥善照料。」
「学生不敢怠慢,特来送一程仪。」
说完,马会打开了木箱。
常风看了一眼木箱,心中惊叹:这人好大的手!
木箱之中,竟堆满了银锭。粗略看去,足有两千两左右。
常风道:「即便是封疆大吏给钦差送程仪,也不过几十两而已。」
「马会一出手就是两千两,好生豪气。我不敢收。」
轮到马会惊讶了:「常千户随便看一眼,就能估算出程仪总数?」
常风喝了口茶:「你是不是认为,我对银子的数目如此敏感,是平日里收钱收惯了的?」
「你可误会我了。我在锦衣卫里管的是抄家。我见银知数的本领,是抄家练出来的。」
马会连忙道:「学生不是那个意思。」
常风道:「你一次就送给我两千两银子。想来是有求于我吧?」
马会赌咒誓:「绝对没有!学生只是仰慕常千户的风采,诚心孝敬。」
常风道:「银子你拿回去。我猜测,你是怕我找你的麻烦,才给我送这么多银子。」
「只要你守法经商,没人能找你的麻烦。」
马会碰了一鼻子灰。
常风忽然想起,怀恩曾告诫他「不要得罪江浙士绅」。
于是常风的语气缓和了些:「银子我虽不收。但今日得见马会,也算是缘分。」
「巡抚送了我三两西湖狮峰龙井贡茶。来人啊,沏好。我与马会品鉴品鉴。」
西湖狮峰龙井乃是茶中极品。特指的是狮峰山上的十八棵御茶树所产茶叶。一年不过一百二十斤。
马会喝上了常风赐的贡茶,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