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弟有困难了你要第一个冲上去,就像是要生了大地震、大海啸什么的,你可一定要想着为你弟弟牺牲你自己,你是他姐,要时刻以他为重。听见了没?”
那年,11岁的魏如楠有些茫然地看向父亲,总觉得他的表述有些不对劲,可他不停地催促她:“说话啊,听没听见,快点说——”
魏如楠就急匆匆地点了头,如同立下誓言般地承诺道:“听见了,也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为弟弟牺牲自己。”
父亲便露出了一丝笑容,揉了揉魏如楠的脑袋,“好,你要说到做到。”
尽管魏如楠不懂为什么她身为大姐,就一定要为了弟弟牺牲自己。
也不懂这份任务,究竟是谁交给她的。
可父母的确很辛苦,尤其是父亲,总是天没亮就出门,天黑了才回家,他吃完饭就累在炕上小睡。母亲也为了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就抓着魏如楠和她一起去添柴烧炕。
母亲负责劈柴火,魏如楠则是把柴火丢进灶里,魏来楠和魏想楠长到6岁时,也开始帮衬起了家务事,她们蹲在灶口前扇风,确保火苗能够在新添的柴火上头加燃烧。
那几年里,烧炕都是魏家女人的事情,弟弟只管坐在板凳上舔着手里的山楂条,母亲劈柴的空隙还会时不时地逗弄他:“振刚,好吃吗?不给别人吃哦,咱就自己一个人吃。”
魏振刚笑眯眯地点头,晃悠着屁股下头的小板凳,得意洋洋地继续监工。
魏如楠姐妹三人羡慕地盯着他手里的山楂条,只敢砸吧砸吧嘴,要都不敢要。
母亲总会在给烧炕的灶里添柴时,也给她的女儿们添些缥缈虚幻的希望:“这日子咱们也过不了多久了,你爸单位马上就要分房子,咱们家人口多,他单位照顾他,能分大一点的给咱们,6口人再也不用挤在一个屋子里,老大和老二老三睡一间,振刚自己一间,我和你爸一间,那多美啊,你们说是不是?”
这样的期许令魏如楠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亮了起来,她越利落地干起手中的活,仿佛只要她更卖力地帮衬父母,属于她和妹妹们的房间就会早日获得。
只要不用再6个人挤在一起,魏如楠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3。
又过了两年,魏如楠13岁,魏振刚刚满7岁。
这时的魏如楠才上小学3年级,魏振刚倒是开始按时地上学前班了。
就这么短短的两年里,原清县生了不少大事,当然也不仅仅是生在这一个小县城里,整个七十年代末期都陷入了巨大的经济崩溃中。
此番变动,对于普通人来说,实乃天塌般的苦难。
全国三千万下岗职工里,有近8oo万的人口来自东北,被裹挟进这场浪潮里的工人阶级见证了工业时代的衰落。
不幸的是,魏如楠的父亲也是8oo万人之一。
他下岗了。作为全家唯一的经济来源,父亲失去了养家糊口的工作。
下岗方式也很简单,简单到根本无法控制。年终考核排位最末的3人直接离开,父亲排在倒数第二,他见到票数后也顾不得丢人,什么面子都不要地去和厂长苦苦哀求,说自己家里还有4个孩子等着养,他要是没工作了,全家都要饿死了。
“这个嘛,小魏。”厂长手里卷着旱烟,烟草气味浓郁呛人,把他的门牙都染得焦黄。他拍了拍桌子上的考核名单,示意魏如楠的父亲魏广国亲眼拿去看看,“你这票数和最后那一个老李就差了1票,要是留下你,老李也不能同意,你们两个都差不多的。”
魏广国看着最后3名的票数,4票,2票,老李只有1票,而全厂共有137名工人,投他的就只有2个人。
“其实工作这事儿,也都是处个感情,关系到位就互相投个票,或者在考核之前也一起吃吃饭,谈谈心,总归是得想想法子嘛。”厂长无奈地看着魏广国,“人际关系这块谁也没办法作假,总要有人下岗,上头交代的名额指标,我得完成这差事,你也别为难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