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啊,難不成這領導層裡面還包括你嗎?」孟嬌臉都白了,急急追問,「憑什麼啊!你可是咱爸的兒子,可是廠長的兒子啊!」
「就是因為我是老頭子的兒子!」安勝憤憤不平道,「那老頭子拿我做投名狀呢!」
畢竟廠長連自己的親兒子都給開了,如此大公無私、大義滅親,那其他人還能有什麼意見?還不得都老老實實地聽從安排?
安勝氣得要死,所謂的開會根本就沒有商量,直接就宣布了名單!
偏偏安勝雖然這幾年在廠子裡經營了一點自己的人脈,但老頭子積威甚重,又涉及到各人的利益,所以都沒有幾個敢硬槓為他說話。
「爸他怎麼能這樣!」孟嬌真心實意地嗚嗚哭起來,「怎麼自家人坑自家人啊!你可是我們這個小家的頂樑柱啊!你下崗了我和優優可怎麼辦!他怎麼那麼狠心啊!既然都要做表示,咱媽為什麼不能是下崗的……」
「好哇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賤人!你居然如此黑心眼!」孟嬌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聽說了兒子被下崗而匆匆忙忙趕回來的安勝媽給罵斷了。
雖然她們婆媳之間基本上就只維持著表面的安好,但為了那點兒面子上的好看,也就私底下說人壞話而已,當面最多陰陽怪氣。
就算如此,安勝媽也萬萬沒想到孟嬌在背後會說出這樣的話,尤其還是當著她兒子的面!
好哇!
她就說咋個現在兒子和她越來越離心,敢情都是這個狐狸精在背後說三道四呢!
雖然人小但是直覺強的安優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趁著大人們的注意力都沒在自己身上,躡手躡腳地往屋外挪動,幾乎就在她躲出去關上房門的下一刻,就聽到屋裡面響起來噼里啪啦的爭吵聲。
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安優邁著小短腿熟門熟路地準備往縣棉紡印染廠的方向跑——家屬大院距離縣棉紡印染廠的距離不過百來米,更何況這條街上住的都是幾十年的熟人,對小孩子來說是非常安全的區域。
在這個家裡,安優最親近的反而是那個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爺爺。
每次惹了奶奶或者媽媽不高興,她就會下意識地去找爺爺尋求庇護。
不過這次安優卻跑空了,因為這個時候她的保護傘爺爺正在外面大吃大喝。
準確地說,是在陪吃陪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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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鮮雖然最開始走的是平價小食堂的路線,但是隨著發展越來越好,大眾的需求也開始提高,前兩年6柚就針對瀾江縣的情況將其中一家一品鮮升級改造做成了帶有包間的中高檔餐館——也方便縣裡的那些有點兒身份地位的人想要在外面談事情的時候有個符合要求的地方可以邊吃邊喝邊談。
畢竟國人就習慣在酒席上做生意。
就好比眼下。
安父以及其他幾個在縣棉紡織印染廠里說話很有分量的重量級人物在一品鮮的包廂里坐著,坐在他們上的,是縣領導和市領導,以及……安斌。
準確地說,是代表雅萍服飾有限公司的安總。
在場的現棉紡織印染廠的老人們都面色複雜——誰能想到呢,安斌在外面能混到這麼好,好到都轉過來要收購他們的老廠子了!
這幾年縣棉紡印染廠的日子也不好過。
在改革開放初期,國有企業經營權和所有權完全屬於國家,由政府制定相關計劃和策略,虧損由政府承擔。
然而,這種政府主導的制度下,國有企業長期處於低效率狀態,全國工業增長緩慢。
改革開放浪潮中,國家採取了對外開放策略,吸引了大量外資企業和資金,推動了經濟發展。
在這樣的大環境下,有相當一部分國有企業也在改革中擴大規模,在科研、技術和創方面取得重大突破。
但國有企業改革並非一帆風順。
在這一過程中,一些國有企業因為各種原因面臨破產重組,為民營企業和外資華商提供了收購機會。
很不幸的是,縣棉紡印染廠就屬於後者這個群體。
最開始蘭花事件那幾年就初現頹勢,但是那個時候廠領導班子們縮減一下自己的工資和福利,還能勉勉強強保證底下工人們的待遇。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廠子的效益並沒有好轉,反而越發走下坡路——因為那些民營企業如雨後春筍般湧出,更加便宜低廉且質量也不差的產品快地擠占了他們這些國營廠子的生存空間。
這兩年他們廠子也就發過工資的次數屈指可數,還是因為廠子裡的員工們鬧著孩子要開學了要繳學費,以及過年了必須得拿錢等等理由。
工資都如此艱難了,更不用說福利待遇了。
最開始的時候還能用廠子裡生產出來的那些布料抵扣——那個時候工人們還挺開心的,畢竟布料也是剛需。
可是一兩次能行,次數多了那就不行了——正所謂衣食住行,這布料又不能填飽肚子餓!就算可以用布料和別人兌換糧食,可那也是折價了的。
更何況,國營廠子本來就有指標,不可能讓工人們拿到多好的布料。
但最惱火的還是裁員。
因為經濟效益太差,資產流失嚴重,縣棉紡印染廠已經無力支持那麼多的員工。
這兩年來已經進行了三次裁員,導致許多下崗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