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回答她,宋景也不知道答案。
赵乾朗要分离精神触须进入人体沉睡了,可是他们一时谁都没动。宋景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紧得他自己都没察觉,他手心里都是汗,呼吸细碎而急促。真到了这一刻,他才现此前所有的勇气全都溃不成军了。
“赵乾朗……我……”宋景红着眼睛看着他。
反而是此前反对的赵乾朗本人比他要镇定得多,他用另一只手掌握着宋景的脖子,将他拉过来,跟他额头相抵:“没事的,没事。”
宋景的泪落了下来,他紧紧咬住嘴唇。
“没事的,我会回来。”赵乾朗说,“我一定会回来。”
“我会回到你身边,我会一直陪着你。”
宋景的泪像珠子断线一般砸下来。沈一声过去把角落里一张高大的桌子拖过来。赵乾朗在这时亲了亲他紧咬的嘴唇,揉捏着他冰凉的指尖。
“……我等你。”
沈一声回过头来的时候,只看见赵乾朗已经化为了兽形,他蹲在窗边那具小孩儿尸体的面前,一手握着他的手,他后脑勺羽毛掩盖下的地方伸出几根乳白色半透明的触须,它们不断地延长,一点点伸向小孩的面部……
在即将触到小孩儿五官之前,宋景忽然叫住了他。
“赵乾朗,”宋景静静地立在那里,“我爱你,永远。”
沈一声看到那张非人的脸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随后那几根触须从孩子的耳鼻口处探了进去,不断蠕动深入,直至完全脱离赵乾朗的那具兽形后,高大的兽形一点点化作了黑色的涅粉,窗外的一阵风恰好在此时吹来,粉末一下子在屋子里扬开来。
宋景仿佛被抽掉所有力气,一瞬间跌跪在地。
沈一声也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他们都紧紧盯着地上那具尸体。
……
几分钟过去了,毫无反应。
尸体皮肤依旧死灰青,尸斑爬满小孩的脸,月光照在依旧僵硬的尸身上,一切照旧,什么都没有生变化。
宋景抖起来。
“宋景,他这是……”又几分钟,沈一声忍不住出声。
“赵乾朗……”宋景声音颤抖。
“赵乾朗!”
“赵乾朗!!!”声泪俱下,肝肠寸断。
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呐喊,地上那具身体猛地倒抽了一口长气,仿佛吃东西噎住的老者那般长长地伸长脖子,宋景顿时扑过去。
那身体皮肤上死灰色开始褪去,开始泛出暖色,尸斑一点点地淡化、消散,沈一声霎时扑过去,伸手探他的脉搏和呼吸。她眼里泛出奇异又欣喜的光:“有了!活了!活了活了宋景!”
“我这就给你抽血!”
宋景脱力一般往后坐,靠在了墙上。
这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关键。
已经是后半夜的凌晨了,夜深露重,整个灰暗的城市只有一个窗户透出微弱的光。
沈一声忙忙碌碌,走动的影子在房间里显得格外高大。房子里充满了血腥味,桌边的四个盆子里装着的都是腐败的血。房子四处点着蜡烛,一轮又一轮,已经续过好几次。又一轮蜡烛燃到了尽头,几个蜡烛头在吹进来的微风中摇曳了一会儿,豆黄的光晕像喝醉了般左右摆动,沈一声去给它续上了新的。
输血已经进行到了后半段,小孩儿刚复活又大量失血输血,脸色十分难看,但比他脸色更难看的是宋景,他本来就白,现在更是毫无血色,躺在那里苍白单薄得像一张纸,中间一度维持不住人形。
沈一声时不时走过去探探他的脉搏和呼吸,给他喂点葡萄糖水。
今晚的输血果然如沈一声预想的那般状况频出。在大量失血的过程中,小孩儿一度出现了心动过缓脉搏消失和抽搐等症状,原本预计在他失血3o%的时候再给他输血,同时一边放掉他原有的坏血一边输血的,但他症状出现得太早,不得不提前进行。如此需要的血量就大大增加了,而宋景更是抽血到一半的时候就昏迷了过去,她只能紧急停止了对宋景的采血。但万幸的是,抗凝剂是有效的,宋景的血没有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