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班主任郭辉宣布了考试时间,教室里一片哀嚎。每次开学月考,像阴魂不散的魔咒一样,该来的终究会来,两天考试结束,又迎来了新的周末。
周六早上方圆画室,李染和打完形后在垃圾桶旁边削铅笔。她的人像素描在形体特征、刻画塑造和视觉表现力上都非常准确,唯独头是个大问题,常常一片漆黑,缺乏主次细节。
今天的模特是女生,李染和又和头杠上了,擦了画,画了擦,上了好几遍调子。但还是不满意,太生硬了,画面不和谐,隐约透露着一丝诡异。
课间休息时,鹤蝶啃着一个硕大的苹果,站在李染和的画板前歪着脑袋,半响,说道:“染和,你头扣得也太死了吧,像假的盖在头上一样。”
李染和一脸惆怅,正不知道如何下手,烦闷道:“是啊,我已经改了好几遍了。”但凡有关画画的,她力求每一根线条都完美,只要有一点瑕疵,心里就不舒服。
“你都快画完了,帮我看看吧。”鹤蝶话锋一转,指着自己的画架,“我的颧骨一团黑,都成石头块了。”
鹤蝶手指头全是铅灰,红彤彤的苹果上印了几道手指印,“咔嚓咔嚓”吃得津津有味,“你已经画的够好了,帮我看看嘛,待会马老师讲评又要说我了。”
李染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画,嘴里“嘶”了声,像思考问题时出的声音。
“染和,我跟你说话呢。”
“啊?”李染和怔怔回神,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一看就是没听进去。但她顿时就明白了,看了一眼鹤蝶的手,颇为嫌弃,“你洗洗手吧,铅笔灰全吃肚子里了。”
鹤蝶象征性在衣服上抹了抹手,就当是擦干净了。
鹤蝶的画面比例透视关系还可以,就是线条凌乱,调子上的有些着急了。李染和下手非常小心,将颧骨的明暗交界线擦淡一些,然后用卫生纸抹了一遍,待大致的结构清晰了,再顺着肌肉走向重新上了一遍线条。
鹤蝶蹲在旁边看着:“我觉得颧骨最难画,一不小心就画黑了。”
“你没有找准结构和位置,”李染和眯眼看向聚光灯下的模特,“你可以摸一摸自己的颧骨,感受一下它的骨骼形状,画的时候要仔细观察对比,它比外眼眶宽出来多少,比鼻子高出来多少,和耳朵之间的距离,然后找到明暗交界线的位置,要注意黑白灰的层次,也就是虚实关系,还有下面和咬肌相交的这条转折线,也要注意,最主要的是表现出块面结构和体积感。”
李染和排线动作熟练又利落,经过简单修改,画面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差不多了,你把颧骨周边再过度衔接一下,五官也要刻画一下细节,刻画细节的时候铅笔握成写字的姿势,这样画出来的线条更有质感。”
李染和站起来,把画板放远立着,认真观察了一会,拿起橡皮在眼球上轻轻擦出一抹高光。
“嗯嗯,可以了,不能画的太好,不然马老师会看出来的。”
鹤蝶画画从来都是马马虎虎,只要能坚持画完就算没有白费一张素描纸。今天早上马老师突然来了兴致说要集体点评,他那个人说话直截了当、一针见血,之前点评说哭过好几个同学。为了不在众人面前出糗,鹤蝶一上午抱着画板硬是屁股都没抬一下。
李染和在教室和在画室的状态截然不同,在自己喜欢和热爱的领域,她对自己的要求非常高。反复琢磨,全身心的投入,专注且执着,这大概就是艺术的魅力吧。
“你们画完了?”
看到严以手里捧着水杯,鹤蝶猛然想起早上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染和,你喝水吗,我帮你把杯子也拿过来吧。”在地上蹲的久了,鹤蝶起身有些艰难,“严以,快拉我一把。”
严以伸手扶了一把,然后拉了一把凳子在李染和旁边坐下。
“画完了,就是画的不好。”李染和神色怏怏的说。
“我看看。”
李染和的水平在整个画室算得上屈一指,她所说的没画好,或许只是一点小小的毛病。严以知道她力求完美,眼里容不下半点缺憾,于是宽慰道:“还不错啊,没什么大毛病,整体感觉挺舒服的。”
她的画风独特,严以一眼便能认出来,远远瞄了一眼,然后将画板取过来夹在双膝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