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中央,露出一顆頭,長頭髮隨意散開,面相飽滿堅毅,像是那種佛教壁畫上華麗的頭顱。
很快,那顆頭就漂了過來。
將她撲倒。
天旋地轉。
馬撒開蹄子,向山上的雲柏層爬進去,濃重的苦香味滲入各處,兩個人的臉上都被枝柯劃爛,露出細小的紅痕。
聽著底下人隱忍的嗚咽聲,他莫名煩躁。
東奔西跑,馬在他的控制下,漫無目的地在林間穿梭,樹枝和葉子阻擋了大部分雨點。
這一回,她是被翻到正面放在馬背上。
她心裡想,這大約是為了方便審視她的神色。
果然,他說:「我接下來問你幾句話,你敢騙我,就會被丟下去,到狼肚子裡過夜。」
天色確實不早了,綠腰垂著腦袋打量,因為這個倒置的視角,天空和大地像是交換了位置,帶來一種奇異的美感。
她毫不在意的神情,令他很不悅。
「不許分心。」
他將馬頭朝後一勒,劇烈的跌宕,提醒她集中精神。
「你有沒有動手?」馬背上的男人質問道,寬闊挺拔的肩膀在起伏,但是頭顱高揚,表情肅殺冷漠。
在樹林的簌簌聲中,嚴霽樓想起上岸時,在荒村偶然聽到的戲文。
過去許多天,那種血腥亢奮的曲調依舊迴旋在耳邊,沉沉浮浮,常常使他聞見莫名其妙的鐵鏽味道,好像一支戲班子駐在腦子裡。
「是姓段的一個做的,還是與你合謀?」他目光銳利地看著前方,手裡的匕起落,無情斬斷擋他去路的一眾枝條。
空氣中瞬間溢滿鮮又苦澀的樹汁液味道。
他可不信西門慶無緣無故就要殺武大,何況他的兄長高大英武,絕非任人宰割的可憐蟲。
但是兇手和姦夫,是兩個概念。
「我說過了,我也是受害者。」她的聲音不如先前有力,隨著馬背上的顛簸,她的大腦開始充血,整個人暈暈乎乎。
「什麼時候開始的?」
「在你哥哥死後。」
竟然不是提前的預謀嗎?
他的目光降臨,持續逼問。
「他威脅我。」
說完這句,她謹慎地打量他的神色,發現他頭頂有天空透過樹冠投下的光圈,以鼻樑切割陰陽,顯得面部半明半晦。
這個人的鼻樑比菩薩還高。
心卻比閻羅還壞。
鬼使神差地,她又小聲補充了一句:「我沒有對不起你哥哥,沒有做過那種事。」
像是為自己的清白辯護,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同自己丈夫的弟弟講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