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狂暴的大雨中,旧教堂门口再一次被推开了。
但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旧教堂内已经不见了平日新娘与嬷嬷们的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负责仪式接待的村人。
新到来的两人稍稍扯开涂蜡的灰色仪式长袍的兜帽,从下面露出脸来。
接待者先是看到了古夫的脸,对格雷却是第一时间望向了他身后那已经成为特征的大箱子。
总之就这么确认了两人的身份,接待者先是冲着古夫行礼道:“古夫族长,早上好……”
他又看了一眼古夫,关心道:“族长,您的脸色不太好呢。”
古夫铁青着脸并不回答。
接待者缩缩脖子不敢细问,只是扭头又望向格雷,犹豫道:“这位——”
“在仪式里,我是‘老提姆’。”格雷淡定地道,“你知道的,老提姆他刚好……为了不耽搁仪式,长老们让我来暂代一下。”
接待者瞬间了然,点头,然后抬手示意道:“那么,古夫族长,‘老提姆’,请进去吧。”
两人继续往里面去。
旧教堂最深处也有所变化——神坛现在的状态也不再是以往的水池,而是分为左右两半向着两边移开,从中间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向下的楼梯。
水池中的水自然已经流空,但上方的天井还敞开着,于是瀑布一般的瓢泼大雨便继续沿着楼梯一路流向下方的深处。
“古夫族长,您不太舒服吗?”守在楼梯两侧村人见到两人,也向两人行礼,同样注意到了古夫的异样。
格雷又是笑笑。
古夫则依然毫不理会。
守卫也不在意,只是说道:“那么,仪式就快开始了。请两位尽快下到伟大乌列的神殿吧。”
于是,两人便进入密道,踏着雨水,在密道两侧火把的照耀下,往楼梯深处去。
不到百步,通道就到了尽头。
此时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已不再是“一条”密道,而是一成片连绵不绝的溶洞。
格雷从旁边拿起一支火把,举起火把往上看,蓝光根本照不到洞顶,只看到无数粗壮的石灰岩立柱从那上面伸下来,撑立在地面上。
但密道却以足供三人并行的平坦砖路的形式,从他们脚下继续往前延伸了过去。路的两旁每隔一距离便点起一盏长明灯,往远处望去,仿佛一条巨龙在石灰石立柱之间蜿蜒穿行着,游入黑暗之中。
格雷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古夫,关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
古夫依然僵硬着表情,眼神木然得像是一个死人。
“la……wi……de……”他像是已经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用尽全力,才挤出几个含糊的发音。
“让你死?做不到啊,雨神庇佑。”格雷却分辨出来了,轻笑了起来,“再说了,我关心的又不是你。”
回应的是古夫胸前的长袍。那个位置一阵蠕动,突然之间,便钻出了一个脑袋。
凯珂特丝血淋淋——但这些血应该不是她自己的——的脑袋钻了出来,噘嘴道:“说实话,又湿又热。”
“这个胸像是费了我多少工夫才做出来的?别不知足。”
“那就别假惺惺地关心我啊——”凯珂特丝毫不客气地朝着格雷啐出一口血——不过这血应该不是她自己的。
“只是怕你等会儿忍耐不下去。所以喊你现在出来稍微休息下透口气。然后一直到我们动手,你可都得忍着别出来了。”
“谢谢您的关心……”凯珂特丝翻了个白眼,然后注意到了四周的环境,“这地方……看起来是借助自然形成的溶洞建造的。”
她感叹道:“仪式的最终地点,乌列的神殿,我们在村子附近找了许久却怎么也找不到半点线索……但谁想得到呢?这个地方还真的根本不在村子里——而在村子的地下。”
“ra……de……”
格雷继续无视着古夫,对着他胸口的凯珂特丝的脑袋道:“不,我觉得你身为公正骑士应该早就猜到了才对。”
“什么意思?”
格雷耸耸肩:“你想啊,旧教堂是什么时候建立的?是在一百年前,美德教会的光辉头一次照到这个封闭偏远之地的时候对吧?然后他们取缔了此处原始的雨神信仰,逼迫原住民信仰圣灵,遵从美德。”
“所以,美德教会的习惯,当时的公正骑士的习惯,你作为现任公正骑士,不是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吗?”
“他们会将神的住所建在旧神殿的上方——作为对旧神的镇压。
“……就像他们用美德骑士团与救主之躯来镇压罪之兽。
凯珂特丝的回答简单明了:“关我屁事。”
格雷拍了拍她的脑袋:“那就穿好你的‘装甲’,继续给我好好操纵‘古夫号’,除此之外别再说别的废话。”
凯珂特丝也没生气,只是扭头望向唯一那条铺了地砖的道路,“然后?我们就一直走就行?”
“不。”格雷摇摇头,走向了主路之外的黑暗中,“万一遇到想要和古夫聊天的同行人怎么办?”
“说得对。”于是凯珂特丝将脑袋重新缩回了古夫的胸口,继续操纵着他不知还剩下多少部分的躯体,跟着格雷往前走去。
然后两人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穿行在宫殿一般的石灰立柱之间,也算沿着主路行进,却始终藏身在昏黄的灯火所照耀范围的一步之外。
一路陪伴着他们的,就只有水声。
从密道入口流淌下来的雨水似乎在黑暗中与同伴逐渐汇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