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一角,是一张坚实硕大的石台。石台却并不紧贴着墙,而是以一个别扭的角度斜着放置着。在柜子倾斜方向的正前方,地砖上有一块明显的深色的痕迹。
石台上有六盏银制烛台,呈六角形布置,在中央供奉着一块刻着经文的石板。
约书亚在柜子面前停下脚步。
他先将希达放下,然后拿起石板,顿时露出如同遭到雷击一般的表情,一时之间整个人便凝固在了那里。
格雷走上去唤道:“喂?奴仆?”
约书亚依然满脸梦游的表情,继续直直地盯着手中的石板。
格雷摇摇头,再凑近一点,厉声喝道:“约书亚!!!”
这一下,约书亚总算被惊醒了,他猛然跳起来向后退去,撞上石台将烛台都震落在地,满脸惊恐地盯着格雷。
然后他才认出眼前的人,回过神来,眼中惊恐也褪去,却开始弯下腰开始喘息起来。
格雷又等他缓和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格雷先生……”约书亚神色变幻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咬牙道,“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觉得这间屋子,好像,就是我家!”
();() “哈?你说的什么鬼话。”
“真的!这栋屋子,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蒙上眼睛都能从这头跑到那一头,不撞到任何东西!”约书亚手舞足蹈,向着门口胡乱指着,十分激动,“这个墙壁,这个烟囱,这些桌子椅子,都和我家一模一样!
“你再看这个石台!这个角度,是因为必须朝着圣地的方向才是这样的!”
“最后,最后——”
他再次低头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石板,突然之间失了语。
“《论世界的起源》?”格雷瞥了一眼石板。
美德教会教典之一,讲述世界起源的典籍。当然,石板不可能刻下一整部经典,实际上只刻了开头几行,但这完全无损于它的神圣性质。
约书亚则将颤抖的手指向了石板那碎裂的左下角。
“这个痕迹——这道破碎的纹理,我记得不能更清楚了。”约书亚咽了一口口水,亚低声道,“……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我小时候一次玩闹时候一不小心将石板磕落到地上造成的。因为这件事,我被父亲在家门口的树上吊了整整三天。”
然后,他便眼神直直地盯着格雷,像是在恳求着格雷说点什么。
格雷上下打量他几眼,不屑道:“……你到底在慌什么?”
约书亚抱住脑袋道:“我现在脑子非常乱……如果这里是我的村子,那么爸爸,妈妈,其他人……都去哪儿了?”
格雷却是继续神色平静地四下张望了一番,最后稳稳的语气开了口:“那你放心吧,这里肯定不是。”
“啊?”约书亚抬起头来。
“你家在巴格达西南面。”
“是。”
“而从巴格达到这里,你走了足足半年。”
“……是。”
“所以从空间距离上简单推断,这里肯定不在巴格达附近,不是你的村子。‘海法的阿尼村’,和‘巴格达的阿尼村’,肯定是两个村子。”
约书亚一愣,显然没从这个角度想过这个问题。
“然后,从时间上也不可能。”格雷又随手捏了一把木质的桌腿,然后甩开一手的碎屑,“从各种材质的腐败程度来推断,这个村子已经荒了至少几十年了。”
约书亚大气不敢出,仍然犹豫道:“但是这种巧合——”
“找别的解释。”格雷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再去想,再去找就是了。一定会有更合理的解释。”
约书亚终于松了口气。
格雷又站在原地略一思索,便道:“——会堂。我记得你们闪族人的会堂,一般会保存关于村子大事的记载。我们去找村子的会堂。这样,或许能知道这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
“……您说得对!”约书亚赶忙点头,却又有些发愁,“可是,我们也不知道这个村子会堂在哪里啊……”
格雷却斜眼瞥他:“你的脑子呢?不是说‘海法的阿尼村’就和‘巴格达的阿尼村’一模一样吗?”
“……”
不容约书亚再细想,格雷已经下令道:“我的奴仆啊,现在我要去村子的会堂。带路吧。”
然后,格雷敏锐地抓到了一件事:不知为何,约书亚的脸上在一瞬间闪过了一丝惶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