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宁对她笑一笑,是啊,明天是新的一天。
是她要离开的日子。
受够了被拘在这深宅后院,受够了做奴才,受够了明知道十四爷有很多女人,却好像自己是他唯一所爱般地去应承他。
受够了命悬一线,拼尽全力小心翼翼争取维护的,随时随地便倾覆不再。
十四爷匆匆地进了小竹园,惜宁还没睡下。
落杏等人很意外主子爷这个时候还过来,纷纷退出内室。
十四爷往前两步,将惜宁揽到怀里,想要去亲她,却被惜宁扭头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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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生气了?今夜这事,确实委屈你了。”
十四爷柔声道,想着得好好哄哄她。
惜宁扭着身子要从他怀里挣脱,十四爷也不敢强按着她,便松开手。
只见她退后好几步,离爷足有一丈远,伸手够不着,才冷冷地说:
“十四爷,我要出府,您让我出府吧!”
“你又说什么胡话?不是说好了,再也不提这茬吗?”
十四爷心里恼火,却不敢高声,毕竟今夜心尖尖受了委屈。
惜宁摇摇头道:
“爷,你可以捏断我的手腕,掌掴我,甚至把我绑起来,关起来,但这次我是认真的,惜宁要出府,不想再留在这里做奴才,任人欺凌踩踏。”
十四爷往前走两步,惜宁有些害怕地退后,退到了床榻边,再也无路可退。
见她惶恐,爷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压住脾气,温声说道:
“我知道,这次你被冤枉了,受了委屈,但是我自问,没有对你如何吧?”
惜宁好一会儿没出声,十四爷以为她无话可说,正要向前,却听她说:
“爷对我起疑心了,不是吗?你也怀疑,是我或者我身边的人,对杨玉婷下手。”
十四爷不说话,也不动了。
他没法否认,在那一刻,他确实起了疑心。
因为惜宁从宫里回来,曾经说过,她恨,好恨杨格格。
十四爷甚至暗自失望,想着惜宁也不过如此,也会嫉妒,会害人。
可即便如此,他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还是若证据确凿,要如何处置才能护住她。
只能把她送到庄子上去,避过德妃娘娘的怒火,再悄悄派人将她保护起来。
可现在,这些话说出来,还有意义吗?事情过去了,他说什么,都像是假话。
“爷,以后这样的事情会越来越多,这次您疑我一分,下次也许两分,三分……总有一天,惜宁会落入圈套和陷阱,无法自证,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您又会如何处置我?”
惜宁声音有些悲凉,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注1)。到那时候,她与十四爷也会两看相厌吧?
人世间最靠不住的就是情爱与男人心,倒不如趁现在,十四爷对自己还有几分眷顾,狠心求去。
“爷您就放我走吧,这后院,容不下惜宁这样身份卑微,又占尽宠爱的侍妾。”
十四爷猛摇头,断然决然道:
“不会的,阿宁,你放心,杨玉婷已经被我关起来了,她身边的人也全打发了,以后我让齐嬷嬷看着她,不许她出云霞居,昨夜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
惜宁有些悲哀地看着他,问道:
“不会发生?爷您真以为,昨天的事情,杨玉婷就是唯一祸首吗?”
十四爷语塞。
是啊,杨玉婷是唯一罪责人吗?她身后有没有福晋的怂恿,有没有德妃的默许?
这几个与他息息相关的女人,都容不下惜宁的存在。
“你是不是怨我,恨我,没有完全相信你,默许福晋让人来搜小竹园……惜宁,你得明白,我不是你一个人的主子爷,就算我想护着你,也得照规矩办事,让其他人心服口服,这个道理,你一向都明白,不是吗?”
十四爷声音里有些无奈,也有些焦躁,这种失控感,无力感,让他很不安。
惜宁缓缓摇头。
“我不是恨你,我恨这世道,把女人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让我们互相残杀……哪个女人生来不是像花儿一般美好?福晋不能干吗?宁格格不柔美吗?杨玉婷不聪慧吗?瑚图格格为人不大方豁达吗?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可却生生被这世道,关着,逼着,最终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十四爷有些发愣,听不太懂惜宁在说什么。
“爷,你听说过一个理论,叫囚笼原理吗?就是把一群猴子关在笼子里,只给一根胡萝卜,它们会互相残杀,胜者为王,去抢那仅有的食物。甚至它们慢慢学会讨好主人,期望某一天因为它足够奴颜婢膝,主人多赏一根胡萝卜……
再到后来,主人连笼子都不用关,因为这些猴子已经习惯了待在笼子里,每天等着一根胡萝卜,打一架,胜了就有的吃,输了就饿着。”
惜宁声音不大,却无限悲凉,她叹一口气说:
“那些猴子被关傻了,再也看不见,外面漫山遍野,全是胡萝卜,还有玉米地,还有香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