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跟着汪工。
那小子眼底明晃晃地挂着笑,冲着季庭柯,比了个“ok”的手势。
他的嘴半张着,短而促地捏了几个口型。
季庭柯认出来,那是:
在楼下等我。
季庭柯其实也不愿意回到那个逼仄的宿舍。
去面对那只阴毒、泄愤的眼睛。
他宁愿去网吧包夜,去吸食那里的二手烟,放任自己向下堕落,像一颗熟透、发烂的果实。
他站在厂区最里侧的大楼下,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口罩、右手划开手机。
五个未接电话。
能愿意联系他的人不多,史铸常算一个、罗敷算一个。
这不是欠债追偿、不是犯了事逃着不敢坐牢,季庭柯没往换手机号码、人间蒸发那一套想。
他回拨了一个号码。
“嘟——嘟——嘟”地响了三声,对面恰好接起,似乎是卡着点,语气里没有恼怒、被戏耍后的急切,伪装得很平静。
“喂?”
熟悉的女声。
季庭柯淡淡地笑了,他手握着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不好意思,回错电话了。”
对面一默,反应过来,配合、嫌恶地嗤了一声。
“是吗?”
“那——你想回给谁?”
季庭柯想了想,说:“史铸常。”
“史铸常?”
对方冷笑了一声,“店歇了、你带着他二百的体检费跑了,他天天在家磨刀,说要去找你拼命。”
季庭柯眼角堆了一t丝笑意。
“还有你在。”
他一直是个很有味道的男人,哪怕在风沙下,眼尾也会有一丝褶,你都能从那迭褶里品出点沉郁的气息。
“罗敷。”
他叫出了对面的名字。
“回去吧,回韫城。”
男人望着满天灰雾,眯了眯眼。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替别人争出个公道。”
那边似乎是在赶路,断了几秒联系,又粗硬地挤出了声。
“我知道。”
“不过——”
她拉长了声调,好似身边有人,还要那点几乎不存在的脸皮。
“操都操了,总不能让你白干一顿。”
季庭柯心里一磕。
他要挂断电话了,罗敷及时叫住了他。
“季庭柯,你那边、能看到天上的月亮吗?”
罗敷从出租车上下来,她手遮着眼帘,挡住一簇直射的日光——
眼前,是日月合璧之景,彼此辉映,由地球绕月球、太阳绕地球的周期不同而造成,天空须得足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