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这事儿小路就激动加紧张,手脚都发麻,连忙再次拱手作揖:“正是。学生这是头一回面圣,还请大人指点。”
以两人在太医院的官职之差,小路叫他一句大人,刘太医也受得起。
且小路虽然谦卑自称学生,但没有攀关系叫什么师父师兄的,刘太医也觉得这人挺乖,就笑道:“万岁爷跟前,答话要恭敬当然是要紧的,但最要紧的是言之有物,切不可畏缩怯懦词不达意,也不要满口医书说些书呆子话叫万岁爷费神。”
年轻的大夫有个通病,说话怕病人尤其是怕这种尊贵的病人不相信,总要掉书袋来从医书里引经据典给自己佐证。
殊不知这些病人的耐性最差。若是在他跟前切切说多了书本知识,他们反而觉得你心虚急切只顾卖弄,不如那老神在在的老大夫稳重拿手。
刘太医这也是金玉良言了。
路太
医连忙再次真切谢过。
之后两人就闷头赶路,在心里排演下一会儿面圣怎么回话,就不再闲聊了。
且这两位太医非常默契并没有相互打听对方蒙皇上召见所为何事——这可是隐形的规矩和忌讳。
尤其是刘太医在各处混得开,耳朵几乎是‘四通八达’的,早听说了,这位小路太医与另一位老黄太医是被指了负责圆明园福海之西两位嫔妃的。
听说昨儿齐妃娘娘身体忽然出了状况,急宣了太医;听说还是三阿哥去探望之后的事儿;听说齐妃还跑去年嫔那里闹了一场,最后甚至惊动了慎刑司,慎刑司苏嬷嬷还面圣去了。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怕就不是他该打听的了。
刘太医的好奇心很好的刹在了会害了自己之前。
两人到了九州清晏,皇上却把他们一起宣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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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自己再热,也能给别人起到消暑降温的作用。刘太医和路太医走进去一看皇上的脸色,就开始抖起来了,顿生凉意。
“过了一夜后齐妃如何?那祸害人的药丸验的如何?”皇上也不要刘太医回避,直接就问起来。
路太医开始从怀中取东西,很快掏出一个扁制银盒来,躬身递给苏培盛,再送到御前。
皇上认得这就是弘时昨儿要供给自己的东西。
说是什么西洋人做出来的糖丸,跟当年的金鸡纳霜差不多,都是一剂见效的好东西!可以解乏提神,弘时信誓旦旦说自己
眼见那英吉利商人喝了后很快精神奕奕,说话快了许多,显然思绪转动也快了。
当时皇上只是嗤之以鼻,觉得弘时被人骗了。
怎么说呢,前世给皇上供仙丹的人,说的比这更好听!那才是天花乱坠呢,弘时的词汇比起来贫乏多了。
从路太医手里接过银盒的苏培盛也认得这东西:昨儿三阿哥还把自己叫进去让自己给皇上添茶,在茶里放这东西呢!
苏培盛当时就为难道:“三阿哥,万岁爷要入口的东西,还是西洋的东西,总要太医院先验过的……”
换了先帝爷与太子关系紧绷的时候,太子夜里从帐篷外看一看就是窥测帝踪心有不轨,像三阿哥这样直接献上什么成分不明西洋药让皇上吃的,简直令苏培盛想给他跪下。
然而三阿哥只是一脸懵懂:他是亲眼见那些西洋人用这种糖片泡水喝了的。难道他们还会毒害自己不成?
于是理直气壮道:“那就让侍膳太监来试一下,这有许多呢!”
皇上当时的生气就变成了泄气:这孩子总是这样,踩着他的底线犯蠢,若说他是故意害人对自己有什么歹意,应当也不是。但就是没头脑,见了西洋药不探究清楚就兴头头揣回来给自己用。
有点心思,但全没用在正地儿上,也用的不对。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永远是一种博弈,哪怕是父与子,君与臣也是这样。要不是明君能压住各色臣子,要不就是臣子
架空君王。
皇上是个精力旺盛较真的人,不但能压住满朝臣子,还会通过他的行动和言语,像是修剪花木一样来修剪他的臣子们,去除他们身上令他不喜会影响他做皇帝工作效率的部分,留下好的部分,将朝臣们去芜存菁。
可弘时愣是把皇上整的倦了,堪称是槽多无口,令皇上心中放弃了修剪他,不得不说作为儿子能做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是另一种胜利。
皇上无语之下,就把弘时撵走了。
昨儿皇上一来没料到这东西就是阿芙蓉片,二来也没想到,这孩子还两头孝顺,转身就将这药丸送给了齐妃吃。
闹出了昨儿一场闹剧。
好在齐妃年嫔都在福海之西,没有动静传到外头去。
且说齐妃的异常当场把弘时吓懵了,怕的不行。
一来是怕自己害了额娘,二来是后怕,终于想起了,自己今儿差点把这盒东西送给皇阿玛吃!要是皇阿玛吃了龙体有恙,他岂不就是弑君杀父的死罪?!
这样巨大的后怕击垮了弘时,以至于他今日根本起不来床,不停在发烧呕吐,太医去看的时候还抓着太医痛哭流涕的:“额娘无事吧?这群该死的西洋人,都是他们害了额娘!害了我!你们要替我向皇阿玛陈情!”
路太医婉转禀报后,皇上也又是恼火又是无奈,这儿子还能怎么办?
只好让太医盯着他,让他先养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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