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税基本都是家中成年男丁负责,沈老爹带着前头两个儿子规矩地排着队。
队伍慢慢往前挪,看着每一户人家交粮时,称粮的容器都堆得冒尖,方天林眼神闪了闪,这估计就是衙差们明面上的油水。他向沈家河打听了一下,这都算好的,他们广延村人比较多,这一任知县也比较收敛,衙差们不敢过分,也就多收那么一点,其他县可就未必。
方天林感到一阵无力,这种如同放在砧板上的鱼一样任人宰割的感觉还真不好受。可他又能怎么办?除非自己当皇上,否则谁都有低头的时候,只不过需要看人脸色程度不同罢了。
方天林不认为他有那个本事登上帝位,既然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彻底解决这一问题,他便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着眼于眼前,尽力提升沈家的生活水平才是当务之急。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方天林从没想过一蹴而就。
上缴夏税后,农忙正式过去。第二天一早,张婆子便往沈家河怀里塞了一大串铜钱,让方天林陪着去镇上看大夫。
沈家河忙推辞,口里一直喃喃着他没病,不用浪费这个钱。
张婆子说不过,把沈老爹叫过来跟他一通说道,沈家河这才不情不愿地被方天林拉着去镇上。
他们出发的早,尽管在路上花费了半个时辰,依然是医馆头一个客人。
老大夫抬头打量了沈家河一眼,问道:“什么症状。”
方天林知道沈家河反应慢,让他来说,估计会把老大夫等得慢性子都能变成急性子,反正症状他都清楚,索性由他代答:“干重活就嗜睡,这几天胃口突然变大,用过饭后捱不到下一顿又饿了。”
“伸手,张口。”老大夫本一副睡不醒的样子,闻言来了精神。
连搭两次脉后,老大夫连声道:“胡闹,真是胡闹。也就亏得这位小哥身体壮实,不然,肚里娃子哪里还保得住?”
“大夫,你,你说什么?”方天林惊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不是说需要服用孕果之后男子才能有孕吗?他确定沈家河没有服食孕果,这又是怎么回事?
沈家河反应过来后,也愣住,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瞧见眼前两人的神态,老大夫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捋了一把胡子,以略带不满的口气说道:“你们年轻没见识也就算了,家里就没人跟你们说过这事?”
方天林和沈家河对视一眼,还是没明白。
见此,老大夫不再吊着两人,直接出言为他们解惑:“放心,你们俩都没问题。有部分人先天就具有让男人孕育子嗣的能力,不过这样的人不多。裕丰镇都有好些年没听说这事了,也不怪你们不知道。”
方天林觉得头顶阵阵乌鸦飞过,心神都是恍惚的。不管是他还是沈家河,都没有心理准备,猛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两人都处于神游物外的状态。
方天林无意识地嘴巴颔动,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成了,这是好事,有人想要孩子而不得,你们可别摆出这么一副不甘不愿的神色,别告诉我你们不是夫妻啊?”老大夫挥了挥手,将两人心神又唤了回来。
方天林到底比沈家河心智更坚定,见过的世面也更广。既然事已成定局,他不可能要求沈家河把孩子打了。人流放在现代都很伤身体,搁在靖朝,他更不能如此做。两人是夫妻关系,沈家河怀了他的孩子,他更该负起这份责任。
方天林定了定神:“大夫,那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这位小哥身体很壮实,别让他太过劳累,想吃就吃,其他一切照常即可。”老大夫感觉两人身上有那么丝怪异之处,不过他当了那么多年大夫,并没有探究病人隐私的癖好,这个念头很快便被他压下,“你要是不放心,多给他吃点好吃食便是。”
老大夫这话倒不是瞎说,从两人身上穿着能看出,两人家里条件一般,补药之类就免了,寻常百姓负担不起,多吃点鸡蛋之类还是可以的。他唰唰写下几笔,吹了吹上面的墨迹:“这张单子你拿着,我给你念一遍,之后有忘了的找识字之人问去。”
方天林接过单子,随意瞟了一眼,是繁体字,想来是为了方便人辨识,字写得很工整,连蒙带猜,倒是勉强能把各种食材都念下来。要是药方子,那就只能呵呵了,不是同行,怕是谁也认不出那些鬼画符。
谢过老大夫,付了诊金后,方天林拉着木愣愣的沈家河出了医馆。
沈家河受到的刺激更大,也亏得他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否则,刚才估计就要鸡飞狗跳。
方天林能理解沈家河的想法,家里给他娶了一个媳妇回来,哪成想,他不但被人当成媳妇,还在他毫无准备之下,肚里有了小孩,这落差是个人都觉得难受。
“家河,你要是不想要这孩子,咱就不要。不过,落胎风险很高,你仔细考虑一下。”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方天林可不想强迫自个媳妇。说完,他又补了一句,“若你想留下孩子,我会做好丈夫的职责,不会放着你们不管。”
沈家河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心里很是纠结,他想要孩子,但没想过会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他都二十了,这个年纪的农家汉子,大多数都已经有了孩子,有些甚至不止一个。
若方天林是入赘的还好,那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偏偏不是,这麻烦就大了。沈老爹有四个儿子,根本不可能出现入赘的情况,若被人知晓此事,两老很可能迫于无奈,将沈家河户籍从沈家分出去,这对于沈家河而言可不见得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