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没点灯,徐遥甚至看不清方清河脸上的表情,于是伸手去探他,方清河准确无误的将他的手抓住。
“你怎么在这儿?来多久了?”徐遥感受着他掌心里的粗粝,有股说不出的安心。
方清河道:“没多久,听他们说你早上醒来又晕了过去,我猜你是想起我了,所以就守着你,这样你一醒就能看见我了。”
徐遥顿了顿,他收回自己的手靠在床头轻声道:“方清河,我累了。”
方清河闻言伸手去抱他:“我就在这儿陪着你,阿遥,我给你讲话本听。”
徐遥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他窝在方清河颈间:“兰溪死了,方清河。”
感受到心上人身子一僵,徐遥继续道:“是我害死了她,如果那天死的不是她就好了,为什么是她呢?方清河,为什么?”
徐遥甚至恶意的想道,如果那天方清河回来的早一些,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竟试图将这一切怪在方清河头上。
意识到自己竟产生了这样可怕的念头,徐遥下意识推开方清河:“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方清河抓住他的手腕,嗓音有些颤抖:“不是的,不是你的错,阿遥,阿遥……”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也没能让徐遥心里平静下来,他几乎要奔溃:“不要在靠近我了,方清河!你也会死的,所有人都会被我害死的!”
如果说他这一生注定孤独,哪怕只有方清河也好,他只要方清河平安无事。
方清河控制住他不断挣扎的手,细密的吻带着脸上的湿润凉意,徐遥愣了一下,方清河哭了。
他又哭了。
“阿遥,我已经把方有关起来了,那些所有欺负过你的人我已经把他们都杀了。我什么都不怕,阿遥,我只怕你不在我身边。”
方清河咬着他的嘴唇,徐遥却仿佛能体会到他所有的痛苦。
他心里有道声音问,方清河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你连他仅剩的父亲也要一并夺走吗?
一瞬间徐遥泪如泉涌。
永远
徐遥不知道方清河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把自己亲爹关起来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若是传出去他又该如何做人。
杀人就该偿命的话,深究起来,他合该为小娟一起陪葬才是。
都是杀人凶手,他有什么可清高的。
“我听到他和吴歧路说的话了,方清河。”徐遥脑袋抵在方清河胸口,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方清河跟他的心跳同步。
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是谁,方清河没敢说话,徐遥喃喃道:“我阻止不了他,方清河,他想毁了所有人。”
心中终于有了猜想,他抱紧徐遥:“没事的阿遥,有我在,你什么都不必担心,我会扫平所有妨碍我们的东西。”
方清河依旧选择我行我素,虽然徐遥早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但眼下这种情况怎么看都不妥。
“方清河,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执着?明明放手就好,只要我死了,你就能成为真正的神君,吴歧路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徐遥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生死看的极淡。
也许是从知道了方清河将宝贵的神格给了他的那一刻,也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身体里有一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狂魔。
有时徐遥也会深觉迷茫,另一个自己的出现是否意味着那才是真正的他。
被痛苦绝望蚕食殆尽,内心充满黑暗与无意识的杀戮,或许只有复仇才能让他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可他没能遵守约定替师父报仇,也没能保护好身边重要的人,分明活了两辈子,但他仍软弱无能一事无成。
这种清晰的认知令徐遥前所未有的感到心悸与无力。
他还能做些什么呢?
是命吗?是命吧,一定是吧。
倘若深陷命运的漩涡,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时,他该怎样做才能配得上方清河为他所牺牲的一切?
徐遥想了许久,久到春花烂漫,夏日炎炎,无数个太阳升起又落下的日夜更迭,他几乎一整个夏天都窝在房间里。
先前照顾他的小丫鬟叫红泥,大多数时候她都十分安静,不比兰溪会做很多好吃的点心,却有着一副美妙的歌喉。
不过她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徐遥是无意中在后院撞见的,一向冷静乖巧的红泥唱起歌来嗓音说不出的悠扬婉转。
清脆悦耳的曲调驱散了夏日的闷热,她的歌声罕见的为徐遥带来了片刻的清凉和宁静。
只是下一刻她就发现了徐遥,小丫鬟一整张脸涨得通红,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飞速逃离了现场。
徐遥站在廊下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长时间未曾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愈发苍白,单只是出来这么一会儿就有些不太舒服了。
葱白指尖揉了揉沉闷的脑袋,徐遥抱着自己的双臂,额头分明有热汗,身上却止不住的发寒,准确来说是心底。
关于那晚的谈话内容,徐遥想起方清河当时说的话:‘你别想逃,阿遥,我永远不会放你走。’
永远有多远?这注定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方清河,你我心知肚明。
徐遥时隔几个月,赶在夏末最热的时候出了房间,此时他已经得知仙魔两族打的不可开交。
而方清河作为仙界最强的存在,好似并没有不去的道理。
战火纷飞,连人间都被波及,魔族这些年养精蓄锐一直在暗处蛰伏,如今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一时间竟也压着仙界打。
当得知各学院都要派人去战场支援时徐遥第一时间来到了蓬莱仙岛。